第七十五章當妖怪綁架了女鬼
李楚獨自走在郊外的小路上。
他要去往那淨衣河的方向。
淨衣河是餘杭鎮附近較為寬闊的一條大河,水深流緩,天氣好的時候,常有周圍村落的婦女來河邊浣洗衣物,由此得名。
但這清爽的天氣,周遭卻十分冷清。
因為最近傳說這條河裡鬧水鬼。
便有村民去德云觀,將李楚請來。
今時不同往日,有了名之後他不再依靠那幾個回頭客了。全餘杭鎮範圍內,有了詭案,大家第一時間想起的已經是小李道長了。
誰會不喜歡一個又帥又能打的小道士呢?
迎著舒適的秋日涼風,踩著沒過膝蓋的干草。
李楚來到河邊,閉上眼。
心眼打開,掃向整個河面。
現如今他對於心眼的操控已經很靈活了,可以說如臂使指,不會再出現滯澀的情況。
不過幾次呼吸之間,他就在河底發現了一團微弱的陰氣。
找到你啦。
幾乎是同一瞬間,河底砂石堆裡,原本正在默默泡澡的、綠油油像一團藻類似的水鬼,猛然渾身一炸。
它清晰地感覺到,好像有什麼危險的東西在註視著它。
它開始慌了。
跑!
這個念頭一出現,它就已經順水游曳出了十幾丈,甚至不敢抬頭看一眼水面。
但是下一秒,就有一股更危險的感覺從心頭升起。
到底是什麼人?
它終究還是忍不住抬頭,望了一眼上面。
隔著波光粼粼的水面,它看見一個容顏俊秀、不似凡人的小道士,對著水面輕輕地揮了下劍。
真得很輕,很隨意,就像是玩耍一樣。
可是這只水鬼忽然心裡明悟,我就要死在這裡了。
我短暫的鬼生就要終結了。
如果還有什麼話想說,大概也只有一句……
饒命啊。
我才當水鬼沒有幾天,還沒有享受到做鬼的樂趣啊餵!
嘭——
李楚不是第一次殺水鬼了,很熟練。而且這次的水鬼道行很低,連截江斷流什麼的都用不上,就隨便揮一劍。
即使被江水削弱九成的劍氣,剩餘的一成,蕩起的餘波,都足夠把那隻小小水鬼震為齏粉了。
像是拍蚊子一樣打死一隻水鬼,李楚淡淡地望了眼天空。
索然無味啊。
殺這種級別的邪物,幾乎已經感受不到經驗值的增長了。
尤其是在海上殺掉那隻大魚之後。
當那龐大的一坨經驗值進入體內,簡直要把自己塞滿的感覺,太充實、太幸福了。
如果沒有見識過這些,他本可以忍受燈籠怪。
但是現在,他已經有了一些想要去外面的世界看看的心思。
或許……
對現在的自己來說,新手村確實有點不夠用了。
一點點。
他收劍歸鞘,正準備睜眼回走。
忽然,心眼的籠罩範圍中,看見遠處河面上爆發出一團妖氣。
咦。
還有意外收穫嗎?
李楚快步趕了過去,不過距離還很遠。李楚忽然覺得,自己的行動速度有點慢了。
……
悠悠的河面。
一葉小船隨意地蕩漾在上面。
張玉溪痴痴地望著眼前的女子,看著她的眉、眼、口、鼻……
心想仔細看來,白玲姑娘的五官俱是巧奪天工,簡直無一處不是完美。
紅綾含羞帶怯地看著眼前的男子。
心想他其實也算得上有一絲小小的英俊,可惜……
如果沒有見過小道士,自己本可以忍受小帥。
現在看來,就有些索然無味了。
可一想起小道士,她就又忍不住響起黑牙和青甲的死狀。
“白玲姑娘,你怎麼在發抖啊?”張玉溪問道。
“嗯?”紅綾回過神。
剛才自己居然不自覺地發抖了嗎,都怪小道士,留給自己的陰影太深了。
她嬌羞地一笑:“沒什麼,奴家出門穿得少了,覺得有些冷呢。”
“呵,這樣啊。”張玉溪笑了笑,“我還以為你聽說了近日淨衣河的傳聞呢。 ”
紅綾舉起懵懂的大眼睛,“什麼傳說啊?”
“你知道嗎?最近都在傳啊,這淨衣河裡近日出了一隻水鬼,可以跳到水面上來抓人呢!”張玉溪故意陰森森地說道。
“啊!奴家最怕鬼了!”紅綾抬起衣袖摀住嘴,佯裝害怕。
看著張玉溪的笑臉,她又噘起嘴:“你好壞,明知道這河裡有水鬼,還帶我來。”
“嘿嘿,怕什麼?”張玉溪要的就是這個效果。
他挺起胸膛道:“你忘了我是乾嘛的了?你要是怕的話,不妨靠到我這邊來。嘿嘿,不是我吹噓,普天下還沒有哪隻鬼能輕易近我張玉溪的身!”
然後女畫皮就輕輕靠近了他的身子……
佳人的身體軟軟的、綿綿的、散發著沁人的涼氣。
張玉溪剛好渾身燥熱,心想你我二人一冷一熱,真是天作之合。
就在他想覷個破綻就把佳人推倒的時候,忽然一道黑影,無聲無息的從天而降。
呼——
一名布衣少年突然落在了這艘小船上,對著二人面帶微笑,露出兩顆虎牙。
張玉溪正想問一聲你是什麼人,還沒出口,紅綾就被那少年一把扣住。
“別問我是什麼人。”少年冷聲道:“要想救她,就回去叫人來洋山亭。半個時辰後,我要見到你們慎虛觀的江守寅,不來我就殺了她。”
紅綾被那少年扣住肩膀,一時間竟感受到一陣恐怖的威壓。這種等級的威壓……她以前只在王上身上感受到過!就算有差距,也已經接近了。
自己決計無法掙脫。
不過……
如果立刻脫掉這身皮的話,她還是可以逃掉的。
但是那樣一來,自己經營的白玲這個身份就徹底暴露了,說不定還會順帶連累白簡。
聽對方話裡的意思,似乎他只是針對慎虛觀。
一番心思電轉之後,她覺得自己先不用急,靜觀其變再說。
張玉溪將這少年的話聽在耳裡,頓覺心頭大怒。
你當著我的面,抓了我的女人,還叫我回去喊人?
什麼意思,看不起我?
我不要面子的啊?
他當即暴喝一聲,手環一亮化作飛劍,飛劍現世,瞬間發出錚然一聲龍吟!劍氣沛然!
劍在手,張玉溪正欲問天下誰是英雄,忽覺手中一空。
就見……
那布衣少年一把握住了自己的飛劍,攥著滿是劍氣的劍刃,劈手就奪了過去。
然後……
他橫過劍身,將劍尖塞進了嘴裡。
喀喇喇,喀喇喇,喀喇喇……
這人他娘的……
他把自己的飛劍給吃了!
而且不是江湖賣藝那種假吃,是真的邊嚼邊吃,連帶著劍身上殘餘地劍氣,全都給咽了下去!
最後剩下個劍柄,他才隨手一甩,丟進了河裡。
布衣少年咂咂嘴,再抬眼看向張玉溪:“半個時辰之後,前面那座洋山亭,叫江守寅來,記住了嗎?”
“嗯。”張玉溪乖乖點頭。
這是個狠人。
惹不起,惹不起。
布衣少年提著紅綾,呼的一聲,又飛掠出去。
看那方向,正是奔不遠處的洋山亭去的。
張玉溪不禁暗自罵了一聲,小師叔到底惹了什麼妖魔鬼怪,屢次三番的連累人。
他棄了小舟,也御風而起,飄忽忽直奔餘杭鎮而去。
……
布衣少年帶紅綾飛上半山坡,落在一處規模頗大的亭子中。
狸四和貓九正等在這裡。
甫一落地,狸四就舔道:“玉猞猁大人一出馬,果然手到擒來!”
玉猞猁道:“對付一個小嘍囉有什麼,還是等正主來了再說。他能斬殺你們大哥,那實力可能也不會遜色我太多。說不定……是一場硬仗。”
貓九和狸四拿出繩子,把紅綾給捆在一旁。
玉猞猁又道:“按原計劃,我在這裡等,你們沿途盯著,有意外隨時稟告。”
身為青翼樓八玉之一,他行事還是頗為穩妥。
自覺實力佔優的情況下,沒有直接殺到衙署去,而是先摸清一處環境再引敵人過來。同時對敵人情況隨時進行監察,力求萬無一失。
“是。”狸四和貓九領命而去。
等他們兩個都走了,玉猞猁才坐到山亭的一邊,一隻腳搭在上面,從懷裡小心翼翼掏出一包花生,嘎嘣嘎嘣吃了起來。
紅綾也不敢逃,就小心打量著他。
感覺他吃飛劍的樣子,和吃花生也差不了太多……
狠。...<div class='locked'><em>瀏覽完整內容,請先 <a href='member.php?mod=register'>註冊</a> 或 <a href='javascript:;' onclick="lsSubmit()">登入會員</a></em></div><div></div>
第七十六章隨後小道士見義勇為
玉猞猁吃了一會兒,似乎是覺得有點無聊,便打量了一下柱子上被綁著的紅綾。
這女子雖然被突然抓過來,但卻很鎮定,正從容地看著自己。
玉猞猁桀然一笑:“你好像不怕我?”
紅綾的眼珠轉了轉,嫵媚笑道:“為什麼要怕你?”
玉猞猁又嚼了一粒花生,“我這張嘴,就不能閒著,必須得吃點什麼。我帶出來的吃食就剩這丁點了,一會兒要是吃完了,你說我吃什麼是好?”
他一雙眼盯著紅綾,露出些許凶光。
紅綾也不驚惶,眨了眨眼:“那要看你喜歡吃軟的還是吃硬的了。”
“當然是硬的,越硬越好。”玉猞猁磨了磨自己的小虎牙。
紅綾輕笑道:“那我可沒有。”
在這個玉猞猁面前,她倒比在張玉溪面前還要放鬆許多。
一是知道對方需要用自己來威脅人,在人到之前,應該不會傷害自己。
二是方才聽他屬下的稱呼,這位八成是一隻實力強大的妖王。對於一隻數百年的鬼物來說,妖怪,顯然是比人類更讓她輕鬆。
玉猞猁也笑了笑,他隱約覺得自己被人調戲了,卻不生氣。此時他心裡的感覺大概就是……
女人,你成功引起了本王的注意。
是的,玉猞猁的脾氣很好。
雖然他是青翼樓八玉之一,雙手沾滿血腥,但他本人卻並不嗜殺。
不過,他殺的人絕對不比另外七玉少,甚至更多。
若非如此,憑他七百年道行,就算再天賦卓絕,也無法邁入八玉之列。
之所以會這樣,是因為他喜歡錢。
金、銀、珠寶,他喜歡一切硬邦邦、亮晶晶的金屬。
別人攢錢是為了花,他攢錢是為了吃。
他有一個理論是,越貴的金石,用來磨牙就越爽。
如果可以,他只想做一個富可敵國的商人,每天躺在金子堆裡磨牙。
可惜,他沒有那個腦子。
他曾經嘗試過經商,本錢投了一萬兩,經營三年,負債十萬兩。這樣做下去,富可敵國是癡心妄想,債可敵國倒是頗為可期。
他一怒之下將那些奸商債主全都撕碎吃了,自此也放棄了商路。
認命了。
經商咱腦子笨,就喜歡殺人。
他加入青翼樓比金獅還要晚一些,當初八玉空缺一位,他們這一支需要有人頂上去,競爭對手就是他和金獅。
金獅講義氣、兄弟多,呼聲很高,而他向來獨來獨往。最終卻是他以一敵九,將金獅一夥全部打敗。
金獅他們結拜的九妖,生生被他殺了五個。
也正是因此,貓九才會對他如此懼怕。
但他成為八玉之後,金獅一夥在他麾下也沒有受到針對,因為他也不是愛記仇的妖。
當初做生意學會了一個詞,叫和氣生財,他一直記在心裡。
……
正當他打算和這有趣的女子再多聊兩句的時候,忽然聽到一陣平穩的腳步聲,正朝這邊趕來。
不多時,一名身著青衣的小道士出現在山亭之下。
看到這個身影,紅綾的身子猛然一僵……
李楚看了看這山亭中的布衣少年,看上去好似人畜無害,但方才河面上爆發出妖氣的分明就是他。
是很強的妖氣。
被他掠走的女子正被綁在一旁,看到那名女子,李楚心頭閃過一絲詭異的熟悉感。
但是看她的臉很陌生,李楚便也沒有多想,開口朗聲道:“放開那位姑娘。”
“呵。”
玉猞猁一笑,露出兩顆寒芒閃閃的小虎牙,問道: “你是江守寅嗎?”
嗯……
李楚聽著覺得他像是在罵人,又不太確定,於是搖頭道:“不是。不論我是誰,你這妖物都休想害人。”
“原來是個路過送死的。”玉猞猁嘁了一聲,眼中漸漸升起危險的光芒,“滾吧,我不想殺不值錢的人。”
嗤——
李楚拔出背後的長劍,淡然重複道: “放開那位姑娘。”
“呵呵。”玉猞猁冷笑一聲。
他只是懶得動手而已,可是,這道士居然敢朝自己拔劍。
面對這種挑釁,任何一個妖族都會給予最血腥的回應!
他腳下一踏,身形暴起,撕破風聲!嗖——
好快。
李楚只覺眼前掠過一道殘影,肉眼竟沒有跟上對方的速度。
玉猞猁已經來到李楚的身後,右手抬起,五指瞬間化為巨爪!
聽到腦後風聲,李楚只來得及回身橫起左臂一擋!
玉猞猁雙瞳冰冷。
擋?
有用嗎?
自他出生以來,殺伐七百年未嚐一敗,最仰仗的就是兩樣。
爪與牙。
他的牙能咬碎一切,他的爪,能撕裂一切!
任何阻擋,都不過是徒勞。
當他瞬間五指化爪的那一刻,彷彿就已經聽見了耳邊傳來哧啦的聲響,看見了小道士身體碎裂的場面。
這是他大腦在無數次裂殺敵人後形成的慣性。
嗤——
果然,當他的巨爪落下,幾乎是摧枯拉朽般,霎時間就惡狠狠地撕裂了李楚……的衣袖。
半截。
至於李楚本人……
不能說毫髮無傷,他白玉般的手臂上出現了三道淺淺的划痕。
——程度大概就是夏天被蚊子叮了,用指甲抓一下,出現在皮膚上的那種。
這……
不對勁吧?
玉猞猁眼中的寒芒光速消失,瞳孔飛速放大,震驚與迷惑瞬間佔領高地。
就算是純血真龍在世,被他全力一爪擊中,也該碎鱗見血才是。
他很想質問李楚一句。
你還是個人?
(非辱罵,純疑問)。
但沒時間再問了,李楚反手一劍已經劈了下來。
在他揮動長劍的剎那間,玉猞猁已經聞到了死亡臨近的滋味。
危。
於是他瘋狂逃竄,腳步在虛空中一點,就已經拉出了幾十丈的距離。
不可謂不快。
下一秒,他就要顯露本體,然後一路向北,有多遠跑多遠,回一下頭就是孫子!
但是。
沒機會了。
恐怖的劍芒如同飛龍在天,又似巨浪滾滾,轟然吞噬了它矯健的身形。
看見的人都要疑惑。
晴天白日,怎有神雷降世?
青翼樓最年輕的八玉,妖生就此定格。
死。
玉猞猁死後,殘破的屍身化為原形,變成一隻三丈來長、長耳大貓似的生物墜地。
噗通。
李楚看了看自己的衣袖,以及,那三道觸目驚心的……傷口。
除去那次夢境中不算。這好像還是自己練就鐵布衫以來,第一次受到如此嚴重的創傷。
必須要引起重視才行!
對方的攻擊和防禦似乎都不強,但是……速度,這是自己目前最大的短板。
如果這妖物擁有讓足矣破防的攻擊力,再加上這遠超自己的速度,豈不是可以隨便虐殺自己?
想到那樣的畫面,李楚不禁感到一陣後怕。
果然不論任何時候都不能產生自滿之心,必須時刻提高才行。
不過這也急不得。
手頭上的事,是先救下那位可憐的姑娘。
李楚看向被綁著的紅綾,她此時滿臉煞白、渾身發抖、瞳孔瘋狂震動,顯然是怕極了。
“那妖物已經被我一劍斬殺了。”李楚微笑走上前,用溫和的聲音說道:“姑娘,不用再害怕了。”...<div class='locked'><em>瀏覽完整內容,請先 <a href='member.php?mod=register'>註冊</a> 或 <a href='javascript:;' onclick="lsSubmit()">登入會員</a></em></div>
第七十七章場景彷彿昨日重現
李楚上前給紅綾解開繩子,紅綾頓時肩膀一繃,咬緊嘴唇,喉嚨裡不由自主地說:“你不要過來啊……”
“姑娘莫慌,我是好人。”
李楚看著驚惶的紅綾,眼中略有一絲同情。看她這神態,分明是已經恐懼到了極點。即是通俗來說的,嚇傻了。
想來這些妖物屬實可恨。
竟將好好一個無辜女子嚇成這等樣子!
繩子被解開,紅綾也得到了自由。
不過她才不在意這個,從始至終這根繩子也捆不住她。
現在只要能逃離這裡,她已經不惜任何方式了,哪怕脫了這層皮也沒關係。
可是小道士這雙眼看上去雖明亮溫和,她毫不懷疑,只要自己外露出一絲陰氣,絕對就再也別想擺脫這雙眼的追蹤。
所以她不敢施展任何詭術。
對於一隻鬼物來說,還有什麼比面對面和小道士交談更恐怖的事情嗎?
尤其是在他剛剛一劍秒殺了一位看上去特別狠的妖王以後。
稍微露出點破綻,下一個就可能是你……
可是她畢竟也活了幾百年,心智到底堅韌一些。
很快就從極度的恐懼中脫離出來,變成雖然也很強烈但是還能勉強思考的恐懼。
就相當於將恐懼程度從貓九降到了春三娘。
她知道自己不能再沉默下去,於是顫聲感謝道:“多謝……小道長將我救出來,大恩大德,感激……不盡。”
“不必多謝。”李楚溫聲道:“姑娘你是哪里人啊?”
“奴……奴家姓白,單名一個玲字,不是本地人士,隨家父流亡至此的。”紅綾報出了自己虛構的身份。
“白玲姑娘。”李楚輕輕點頭,問道:“不知你現今家住何處?”
“奴家隨父親暫住在餘杭鎮的衙署中。”紅綾道。
“好,那我送你回家吧?”李楚道。
“啊?”
紅綾一個波瀾起伏的顫音“啊”,送我回家?
她差點沒當場哭出聲來。
就在想要跪地求饒的前一刻,她反應過來這個回家並不是回老家。
而是字面意義的回家。
然後。
更想哭了。
她連忙拒絕道:“不勞煩小道長了,奴家……可以自己回家的。”
李楚凝眉看著她,這姑娘顯然是收了很大驚嚇之後有些神誌不清了,放她一個人走這麼遠山路回去。
不行。
就算妖魔鬼怪沒有那麼常見,餘杭鎮的地痞無賴還是不少的。
萬一出點什麼意外就不好了。
他搖搖頭道:“幫人幫到底,姑娘你心神不定,還是我陪你一段路程吧。”
聽到幫人幫到底,紅綾的心裡就咯噔一下子。
下一句就是送佛送到西啊。
他這是在暗示要送我上西天嗎?
“白玲姑娘?”李楚見她莫名其妙地愣神,又叫了一聲。
“啊……好的,勞煩小道長了。”紅綾只好答應他。
“無妨,舉手之勞罷了。”李楚一擺袖,讓她先行。
當下紅綾邁開腳步,快步走出山亭。
她現在恨不得把這兩條腿換兩隻翅膀飛回去,讓李楚趕緊滾蛋。
可惜換不得。
……
慎虛觀的人來得很快。
已經不必再去搜山了,江守寅等人都暫且窩在衙署中。只有張玉溪比較浪,約了白玲跑出去泛舟。
然後屁滾尿流地跑了回來。
當他說出有一隻很強大但不知道有多強的妖王抓住了白玲姑娘,點名要江守寅過去的時候。
江守寅的內心是崩潰的。
這個場景怎麼有點熟悉啊?
一次不夠還得來兩次是嗎……
我只是個可憐的小道士,我到底做錯了什麼?
但沒辦法。
既然對方的目標是他,那他也只能去迎戰。
如果畏首畏尾,讓無辜女子因為自己受牽累……豈是修道之人所為。
幾名慎虛觀弟子齊聲說要與他同去。
江守寅的目光一一掃過這幾個貨色……
為了避免自己逃跑時候還要背著幾個人,他拒絕了這番請求。
獨自一人,騎驢出征。
他這坐騎看似慢慢悠悠,實則腳程極快,片刻便來到淨衣河畔的洋山附近。
此間山路複雜,上山與下山路各不相同,是以並沒有遇上李楚和紅綾。
但是早有兩雙妖異的瞳孔綴在他後面。
一處上山路口,江守寅通過不多時,狸四和貓九從兩側顯露身形。
為了避開江守寅的神識,他們監視時一直離得稍遠。
“沒錯,來的只有他一個人。”狸四咬著牙說道:“這一次,定要讓他血債血償!”
……
江守寅趕到現場的時候,只看到一地的繩子。
“嗯……”
他眉頭一凝,敵人是在暗處埋伏嗎?
還是出了什麼意外?
他神識迅速鋪開,方圓數十丈盡收眼底。
立刻發現了遠處有戰鬥的痕跡,似乎是一道強力的劍氣掃過,將一條路徑上的樹木全部斬斷,稍微沾點邊的也都枝葉無存。
在那些倒地的樹木與落葉之間,掩蓋著一具很大的屍體。
似是山貓,又似虎豹……
是猞猁?
他勉強認出這具屍體的物種。
這只猞猁生前應該是一隻道行高深的妖物,哪怕死去之後,本體上殘留的妖氣依然強盛。
是它抓了白玲姑娘?
江守寅沉吟一陣,忽然間心頭閃過一個隱隱約約的念頭。
此地不宜久留。
如果自己再待在這個地方,好像又要沾染上什麼莫名其妙的因果……
在修者達到神合境之後,是會時而有這種福至心靈的預感出現。雖然不甚明晰,但是往往很準。
於是江守寅迅速決定。
得溜。
他立即翻身上驢,呱嘚呱嘚跑下山去。這頭驢也屬實神異,翻山越嶺,如履平地。
……
狸四和貓九在上山路口還沒待多久,沒有等到玉猞猁的召喚,反而是又傳來一陣驢蹄聲。
兩隻妖怪對視一眼,都有些詫異。連忙閃身躲避,隱藏入林中偷眼觀看。
果然是江守寅騎著青驢飛快下山。
這……
玉猞猁怎麼可能放他離開?
隨著江守寅的騎驢背影再次遠去,兩妖才重新顯露身形,眼中都有幾分迷惑。
“上去看看。”狸四說道。
不用他說,貓九也已經用最快速度衝上山去。
幾次騰躍間,來到山亭外。
他們難以置信地看著空蕩蕩的山亭。
“怎麼回事?玉猞猁大人呢?”狸四雙手比劃著。
我那麼大一隻猞猁呢?
怎麼在這好端端地就沒了?
貓九鼻子抽動了兩下,一指遠處,“那裡……好像有血腥味。”
她腳步極輕地走過去。
當看見了那具屍身,她胸前的鴛鴦猝不及防地迎來了一波大震動。
“這……”
狸四走過來的時候,同樣長大了嘴巴,倒吸了一大口涼到透心涼到刺骨的究極涼氣,令整片山林都暖了幾分。
這短短片刻功夫,玉猞猁大人就被斬於劍下。
未免有幾分幻滅。
好長一陣沉默之後。
“我們……該怎麼辦?”
貓九眸中閃過一絲慌亂,一時有些無措。
也不怪她,連玉猞猁都對付不了這道士,實在是超乎了他們的想像。
狸四平靜了一會兒,沒說話,而是大踏步走到玉猞猁的屍身前,化手為爪。
噗。
再次趁熱。
這玉猞猁整日啃食金鐵之物,它的屍身即使死了之後依然堅逾金石,狸四費了好大力氣,才勉強戳穿了它的下腹。
很快掏出一顆瑩白如玉的妖丹,那品級比金獅的還要高許多,看上去分外誘人。
狸四再次將這顆妖丹包起來,一系列動作十分流暢。
熟練的讓人心疼……
貓九在一旁默默看著這一幕,忽然覺得……有些熟悉。
悲。...<div class='locked'><em>瀏覽完整內容,請先 <a href='member.php?mod=register'>註冊</a> 或 <a href='javascript:;' onclick="lsSubmit()">登入會員</a></em></div>
第七十八章替公孫姑娘按摩
紅綾覺得這是自己鬼生中最漫長的一段路。
身旁跟著小道士,走得快了幾步都怕露出破綻,只好保持體態嬌柔、慢悠悠地磨蹭回來。
雖然李楚一向沒有什麼威壓,但還是讓她覺得呼吸困難。
不過,李楚的注意力其實一直沒在她身上。
幾天沒來鎮上,李楚發現鎮上有了些變化。
之前雜書齋的老掌櫃在門外掛上了“小李道長最愛光顧的書齋”,一時生意興隆。
每天都有許多顧客光臨,女客居多,就算來轉一圈不買東西,也把人氣帶得旺旺的。
隨後就有許多店家跟風,李楚發現他早年去過幾次的酒館,掛上了“小李道長最愛光顧的酒館”;兒時去過的藥舖,掛上了“小李道長最愛光顧的藥舖”;一向不捨得去,只陪公孫轍去過一次的酒樓,也被掛上了“小李道長最愛光顧的酒樓”。
最離譜的是,連春滿樓都跟風,掛上了“小李道長最愛光顧的青樓”……
這個就有點過分了。
李楚尋思著,看來哪天得找這些老闆聊聊,談一下代言費的問題。
又不多時,兩人終於到了余杭縣衙署。
紅綾眼淚都快流下來了,她從來沒覺得一個地方這麼親切過。
剛到衙署大門,她就等不及說道:“小李道長,奴家到了,不必再擔心了。此次相救之恩,奴家必定銘記於心。”
“好的。”李楚點點頭,就欲轉身回走。
這時公孫柔正從門內走出來,她近日與白玲姐妹相稱,方才聽說她被妖怪抓走了,正十分擔心。突然又聽李楚將她送回來了,趕緊就迎了出來。
“白玲姐姐,你可擔心死我了——”
公孫柔如此說著,腳步片刻不停地來到了李楚身前。
“小李道長,這次又多虧你了。”她又柔柔地說了一聲。
“分內之事罷了。”李楚淡然道。
公孫柔低頭,正瞥見他手臂上的衣袖裂口,很像野獸利爪造成的,忙問道:“你受傷了?”
李楚道:“沒什麼大礙的,一點小傷。”
“要不你進來,我幫你擦擦藥,再把衣服補上吧。”公孫柔小聲道。
李楚想了下,擦藥……好像不至於,把衣服補上倒是可以。
方才一路上就有許多人盯著他看,雖然他早習慣被人注視,但因為衣衫不整而被看就不大好了。
於是他點頭道:“那就有勞公孫姑娘了。”
公孫柔淺淺一笑:“隨我來吧。”
她欣喜地轉過頭,帶李楚進了門。
紅綾站在原地,眨了眨眼,一絲秋風捲拂著落葉從她腳下飄過。
說好的擔心死我了呢?
你倒是看我一眼啊。
呵。
女人。
……
公孫柔將李楚帶到自己房間,拿出針線盒。
李楚衣袖上的破口頗大,還好道袍一向是寬袍大袖的,揪一下,也能縫起來。
她讓李楚坐下,自己站在一旁給他縫補。
仔細端詳了下衣裳的破裂,她說道:“這一定是一隻很兇殘的妖怪。”
“還好,是有點厲害。”李楚應道。
“呀。”
公孫柔忽然發現了衣裳破口下方,李楚手臂上那三道很淺、很淡、很不起眼的“傷口”,頓時驚呼一聲。
“這妖怪實在太可恨,居然給你造成了這麼大的傷害。”她憤慨地說道。
“沒事的,公孫姑娘不必擔心。”
“小李道長你為了除魔衛道,實在是太努力了。”
公孫柔睫毛翕動,眼裡噙著波光,忍不住心疼地用手指去輕輕摩挲了一下那幾道“傷口”,同時揪心地問道:“還疼嗎?”
“真的沒什麼……”
“額。”
不想,當公孫柔的手指抬起來的時候,那幾道白痕……消失了。
被抹沒了……
沒了……
兩人對視一眼,氣氛一時十分尷尬。
公孫柔沉默著幫李楚補完了衣裳。
她的手法很好,細細的針在嫩嫩的指尖來回穿梭,力道舒緩而溫柔。
半晌,三道漂亮的結出現在了李楚的衣袖上,如果不是怕李楚等不及,公孫柔甚至想在上面繡幾朵花。
讓他好好看看自己有多賢惠。
“多謝公孫姑娘了。”李楚也對她的手法很滿意,起身感謝道。
“這才是真的舉手之勞呢。”
公孫柔笑著說了一句,忽然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肩頸處,撒嬌似地嘟囔道:“我這兩日總覺得肩背處不太舒服,站久了還有些酸疼呢。”
說者或許無心,但聽者有意。
李楚眼睛一亮,道:“不如我來給你按摩一下吧?”
“嗯?小李道長還會按摩?”公孫柔有些詫異。
她第一個念頭是,對方是不是想藉這個由頭佔便宜。
可對方既然是李楚,那應該不會。
他要想佔便宜……其實可以直說。
“我最近在研究人體穴道,略微有些心得,或許可以有所幫助。”李楚說道。
他在學習葵花點穴手的過程中,確實對人體週天穴道有了一些了解。
相對於經絡穴道的神奇之處來說,點穴定身只是一個很粗淺的應用方向。
真氣在依照不同的次序行進突破,可以對身體產生不同的刺激,彷彿點亮滿天星圖,從而形成了成千上萬不同的功法,想想就很神奇。
雖然他的理解還遠遠不到創造功法的程度,但要做到活血化瘀、舒經活絡,還是非常簡單的。
“好。”
公孫柔羞羞地點了下頭,繞到屏風後面,乖乖地躺倒在床榻上。
“呃……”李楚猶豫了下,“公孫姑娘,正面不太方便按,麻煩你翻下身吧。”
“哦。”
公孫柔的臉色更紅了,翻過身,用枕頭蓋住自己發燙的臉。
河洛朝雖然沒有那麼嚴重的男女大防,但年輕男女間的肢體接觸,還是會比較在意的。
於是李楚只用一根手指點在公孫柔的後肩。
然後……
不可思議的時刻開始了。
……
紅綾去跟眾人報了平安,又回到後院。她知道李楚在公孫柔那裡,本不想靠近的。
但因為同為女眷,她住的院落就在公孫柔隔壁,所以回去的路上難免會路過公孫柔房間。
就在她匆匆穿過的時候。
忽然……
聽到了一些奇怪的聲音從公孫柔房里傳了出來,這聲音讓她不由自主地停下腳步。
臉上露出玩味的表情。
……
公孫柔只覺李楚往自己體內註入了一股氣流。
李楚說是按摩,但其實根本沒有過多接觸,這讓她略微有些失望。
但很快就無暇多想了。
李楚之所以如此,是因為按遍全身的穴道,與他用一根手指注入靈力,再用這道靈力去沖擊周身是一樣的。
他不清楚公孫柔的感受,只是將靈力化作一道河流,去沖刷她體內經絡中所有鬱結的部分,不止是肩背,還有胸腹、五臟、四肢百骸……
將公孫柔的全身經絡疏通的一瞬間。
她感覺到一陣舒爽。
啊……
腦海裡在放煙花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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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七十九章聽說妖丹價值連城?
紅綾神秘兮兮地來到白簡的房間。
白簡正手捧一卷兵法,在惡狠狠地盯著書頁,看他用力的神情,似乎是想用目光從中挖出點什麼來。
聽到紅綾的腳步,他才將身子向後一仰,擺出一副從容的姿態。
端起茶杯,小抿一口。
紅綾進門,他悠悠問道:“怎麼了?”
“我想到對付小道士的方法了。”紅綾一點不賣關子,直截了當地說道。
白簡眉眼一凝,確認道:“當真?”
“當然,十拿九穩吧。”紅綾滿臉自信。
“說來聽聽。”白簡微微露出喜色。
紅綾道:“我們劫走一個小道士不得不救的人,他自然要乖乖來伏屍洞,到時候……自有王上等著他。”
白簡思忖道:“以人要挾……我們先前不是商議過,只是這小道士重利輕義,交遊甚少又無親無故,唯一勉強可稱作親人的也就是他師傅……小道士已經如此厲害,他師傅的修為實在難以預料… …你可是想到了合適的人選?”
“當然。”紅綾道:“這人遠在天邊、近在眼前,就是這衙署中的公孫姑娘!”
“哦?他們倆……”
白簡露出一個“懂的都懂”的笑容。
“我方才路過公孫柔的閨房,聽到了……”
紅綾回以一個“懂的都懂”的笑容。
“這大白天的?”白簡露出一臉的難以置信。
紅綾拉長音“咦——”了一聲,接著道:“鞭入闢裡……深入淺出……巫山暴雨……”
“嘖嘖嘖,真是……世風日下!有辱斯文!”白簡連連搖頭道。
“你一把老骨頭,不懂現在的年輕人啦。”紅綾笑道。
“說的你不是一張老皮一樣。”白簡反唇相譏。
紅綾摸了摸自己的臉,“我可是有隨時在變化的。”
“行了、行了。”白簡懶得再和她拌嘴,“既然有了目標,那接下來就好辦了……我們只要送他去見王上,就萬事大吉了。”
想到此處,白簡不禁發出了陰冷的笑聲,“桀桀桀桀桀桀桀……”
王上……
紅綾望向伏屍洞的方向,心中默默念道,這次只能靠您了。
以往的征伐中,王上從沒有令它們失望過。
可這次,不知為什麼,她的心裡竟隱隱有些動搖。
紅綾連忙搖搖頭,將這絲對王上的不敬抹掉。
王上必不可能失敗!
……
李楚從公孫柔房裡出來的時候,正趕上慎虛觀的幾名弟子踏進後院,以張玉溪為首。
因為江守寅剛剛離去不久,白玲反倒先回來了,這實在有些奇怪。
而且聽說還是德云觀的那名小道士救的白玲,這就更奇怪了。
他們來是想問問具體情況。
路過公孫柔的院子,正見公孫柔戀戀不捨地送李楚出來。
張玉溪一下就呆住了。
雖說他已經“主動”放棄公孫柔了,但是……心中多少存著些不甘。
再看此時的公孫柔,鬢髮散亂、面色潮紅、眼波如絲、氣息不勻,一雙腿居然還在止不住地發抖。
這分明就是……
這分明……
這……
這特麼還是大白天啊!
張玉溪見了李楚,第一句話原本是想問,真的是你救了白玲姑娘?
可是見了公孫柔的樣子,立刻又想罵他一聲,禽獸。
兩句話到嘴邊合在一起,就變成了……
他悲憤地指著李楚:“就是你這禽獸救了白玲姑娘?”
額?
李楚被這當頭一句話問愣了。
他試探性地反問道:“我……救的不對嗎?”
張玉溪呸了一聲,大腦重新掌握了嘴的控制權,而後質問道:“掠走白玲姑娘那大妖實力強橫,你怎麼能救回她?”
他的意思很簡單。
就憑你?
在慎虛觀幾名弟子的眼裡,他分明就是一個毫無真氣波動的凡人,根本是靠一張臉在招搖撞騙。
這樣一個江湖騙子能夠斬殺那大妖?
某魯姓先賢曾經說過:真的嗎?我不信!
旋即,就見李楚點頭道:“那妖物的確實力強橫,我也受了些傷……算是險勝。”
“哼。”
張玉溪冷哼一聲,李楚謙虛的姿態在他看來,分明就是心虛!
“就怕是別人殺的,你出來領功吧?”
他斜睨著李楚,又悲痛地看了看公孫柔。一股說不清的味道左右著他的思緒,使他認定了李楚是個奸猾小人。
如果此時把他的心肝脾肺腎都掏出來做道菜,稍微一嚐就會知道,那股味道……
是酸。
李楚有點奇怪,他用看傻子的眼神看著張玉溪,淡淡地說了聲:“我沒必要騙你。”
他覺得很奇怪。
這種事有什麼好撒謊的?
難道殺了那妖怪還有錢領不成?
“那妖丹呢?”見他的回應稍顯無力,張玉溪又質問道:“若是你親手斬殺了那大妖,那他的妖丹你不會不取吧?”
李楚瞳孔一縮。
他的第一個念頭是,我取它的妖丹做什麼?那玩意又不能賣錢。
隨後立即聯想到,既然他這麼問,該不會是……能賣錢吧?
餘七安從沒告訴過他妖丹的價值,他遇見的妖怪少,也沒有主動問過。
道觀裡狐女和小錦鯉都是妖怪,自然也不會主動說我身上哪裡最值錢。
是以他對於妖丹的價值一無所知。
此時他有些害怕,自己該不會錯過了什麼吧?
李楚的心……忽然像是被一隻大手攥緊……
“呵呵。”張玉溪見他啞口無言,自覺是佔了上風,冷笑道:“妖物身上最珍貴的就是妖丹,那等道行的大妖,一顆妖丹說是價值連城也不為過。斬殺了它的人,會不取妖丹?”
價值連城?!
李楚眼前一黑。
心態崩了呀……
他現在顧不得別的,立馬就想回去看看那大貓的屍體還在不在原處。
見李楚不出聲,那邊張玉溪又過分囂張,身後的公孫柔站了出來。
公孫小姐冷聲道:“小李道長絕不可能騙人,整個餘杭鎮的百姓都相信他。張道長,你管得未免太寬了!”
張玉溪看著公孫柔,不知怎的,感覺她現在好像比之前更好看了,臉上莫名多了股容光似的。
看著她美貌的面龐,張玉溪忽然更氣了。
雖然他也說不清在氣什麼。
但就是氣。
娘的。
……
正當此時,另有一人大踏步進了後院。
來人正是江守寅。
他回到衙署,就聽說白玲姑娘已經被人救回來了,救她的人也在。
他早就知道餘杭鎮另有高人出沒,此時聽說高人駕到,當然要來見見。
迎面見到李楚的第一眼,他就憶起了那一夜……
心頭響起一聲果然。
這張臉不可能會記錯。
果然是他!
自己還曾經百般不願相信這個猜測,但實在難有第二種可能。
這個看起來除了長得極度英俊以外似乎平平無奇的小道士,竟然還擁有著難以想像的高深修為。
作為天之驕子長大的江守寅第一次產生一個有些困惑的念頭。
這世界……是不是有些不公平?
……
江守寅出現在場中,張玉溪更覺膽氣大增。
如果說現今的餘杭縣內誰的修為最高,他首推自家小師叔。
於是他大聲問道:“小師叔,是不是你斬殺了那大妖?”
江守寅怒視了他一眼,喝道:“閉嘴!”
罵還是輕的,這句話一下戳中了江守寅心中的忌諱,他差點就想一巴掌甩過去。
你還嫌我莫名其妙的仇家不夠多嗎?
張玉溪有些急了,他指著李楚道:“這江湖騙子說是他斬殺了那妖王,你信嗎?”
江守寅用看傻子的眼神看著他,沉聲道:“不是他殺的,難道是你嗎?”
“啊?”
張玉溪最為仰仗的小師叔一登場就給自己來了兩記背刺,屬實有些出乎他的意料。
他“啊巴啊巴”兩聲,不知該再說些什麼。
江守寅來到李楚身前,拱手道:“貧道是朝歌慎虛觀,江守寅。方才幾位師侄無禮,還請道友恕罪。與道友再次會面,我也有些問題實在想請教。”
李楚輕輕皺眉,他雖然急著想走,但人家客客氣氣,他也只好點頭道:“但講無妨。”
江守寅問道:“當日那飛天獅子,可是道友斬殺? ”
“是我。”
提起那隻飛天獅子,李楚還是印象深刻的。
因為它實在太過嚇人,自己施展了全力一劍,還不小心斬破了狐女脆弱的雷雲……
江守寅感激道:“那獅子不知為何想要殺我,道友當日斬殺他,實在是替我了結了一樁大麻煩。”
李楚無所謂地搖搖頭:“我出於自保而已,不必多謝。”
“今日這妖王也是不知為何沖我而來,多虧道友出手,幾乎是又救了我一命。如此恩德,江守寅必定銘記於心。”
江守寅誠心誠意地躬身行禮,幾乎一揖到地。
看見江守寅行如此大禮,李楚倒還好。
張玉溪的內心有些崩潰了。
小師叔你這是在幹嘛啊?
我拿你當爹,你給別人裝孫子?
別吧。
……
李楚扶起江守寅,道:“幫到你的地方,我都不是刻意為之,說是恩德大可不必。”
“施恩者可以不在意,受恩者卻是該銘記的。 ”江守寅反握住李楚的手,又問道:“不知道友來自哪方仙門古觀?白玉京?青羊宮?亦或云遊觀?”
白玉京與青羊宮是十二仙門中的道教門庭,雲遊觀亦是神秘之極的上古傳承,若非人丁太過稀少,也要算上一個仙門之位的。
在江守寅看來,李楚定然是這幾個道教名門才能培養出的絕世妖孽。
天靈根、諸般仙體、甚至是大能轉世身,都有可能。
不論是哪家宗門出了這樣一個妖孽,未來百年都將會獲得極大的競爭力。
身為慎虛觀作為繼承人培養的人物,他不得不關心。
李楚如實道:“我是餘杭鎮外、十里坡、德云觀的弟子,名叫李楚。”
“啊?”江守寅訝然。
這種妖孽級的仙門新秀,是餘杭鎮本地人?
怎麼可能?
莫非是哪位隱世大能的弟子?
他追問道:“不知尊師名諱……”
李楚又答:“家師名叫餘七安。”
餘七安?
這名字根本沒聽過……聽起來也不像什麼正經人啊……
沒有仙門的全力栽培,沒有大能的自幼提攜,就能在這個年紀擁有這般恐怖修為……
這還是個人?
江守寅徹底凌亂了
看他愣神,李楚趁機道了聲告辭。
他迫不及待地想要回山上去看一眼。
那價值連城的妖丹誒……
……
見李楚要溜,張玉溪咬著牙對江守寅道:“小師叔,你不要被他的話迷惑了。他身上毫無真氣波動,顯然就是個江湖騙子!”
江守寅搖頭道:“世間傳承無數,修煉法門各不相同,豈能用真氣來辨別一切?”
張玉溪不服:“那你親眼見他斬殺那兩隻大妖了嗎?”
江守寅沉吟了下。
要非說親眼見到……倒是還真沒有。
張玉溪見他沉吟,知道沒有,便厲聲道:“我證明給你看!”
他氣急攻心,本想喚出飛劍,沒有反應,才想起飛劍被妖王吃了。
只好單手結印,掌心蘊氣,一團凝練真氣瞬間聚起!
道門掌心雷。
他一發狠,就要將這掌心雷朝李楚打過去!
那邊公孫柔忙叫道:“小李道長!小心!”
不用她提醒,李楚早聽見背後風頭不對。回過身來,就見張玉溪正舉著掌心雷,擺出投擲的姿勢。
李楚雙指成劍,隨意地朝他一指。
葵花點穴手!隔空打穴!
噗。
靈力化作的飛箭正中張玉溪肩頭。
李楚心中微微滿意。
這隔空打穴的功夫自己也是第一次用,看來效果不錯。
張玉溪正想丟出掌心雷,突然感覺周身一僵,再也無法動彈。
那顆掌心雷正好舉到頭頂……
嘭——
一團凝聚著憤怒的掌心雷果真就在掌心爆炸。
我炸我自己……
張玉溪滿頭滿臉瞬間漆黑,當場成了崑崙奴,七竅之中各自有血跡滲出,模樣淒慘無比。
但一頭鬢髮整個彎曲向上,化為捲毛,又顯得十分滑稽。
更慘的是,掌心雷炸過之後,他仍舊站在原地,一動也不能動,也無法言語……連一聲疼也喊不出……
江守寅看到這一幕,內心劇震!無以復加!
一個恐怖的詞浮上心頭。
仙法!
沒錯,毫無疑問。
絕對是傳世仙法之一的定身術!
這李楚的來頭,肯定不像他說的那般簡單。
絕對大得離譜!
念及此處,他再度躬身,連聲道:“李楚道友!我這師侄……只是難以相信你修為如此高絕,存心試探,不敬之處,他已受了重傷,堪為懲罰!回頭我門中定然還會著重訓誡,還請道友手下留情!饒他性命!莫與小輩再多計較……”
這張玉溪一直莫名其妙地針對自己、還搞背後偷襲,確實讓李楚有些生氣。
但是現在他被自家的掌心雷重傷,也算自作自受,受了懲罰。再多追究,除非就是要他性命了……
李楚可從來都沒有那動輒殺人的心思。
而且……現在他也確實也懶得跟這個憨批多計較,便點了點頭,轉身離開。
現在李楚滿心想的,都是那顆價值連城的妖丹。
什麼也不能阻止他去摸屍的腳步!...<div class='locked'><em>瀏覽完整內容,請先 <a href='member.php?mod=register'>註冊</a> 或 <a href='javascript:;' onclick="lsSubmit()">登入會員</a></em></div><br><br><br><br><br><div></div>
第八十章王龍七有聖賢之風
李楚回到德云觀的時候,氣壓異常的低。
前殿裡的小錦鯉和狐女揚著腦袋看他一路走過去,都隱隱覺得有些不對。
看著他背影過去,良久,狐女才回過頭,小聲道:“主人好像哭過啊?”
“嗯?”小錦鯉也回過頭,眨了眨眼:“主人回來啦?”
狐女: “……”
餘七安在前殿接待了一天,此時正趁著人少的功夫坐在石桌邊歇息。
見李楚情緒有些不對,他關懷地問道:“徒兒,怎麼了?”
李楚坐在師傅對面,木然道:“我真傻,真的……”
小道士抬起他那沒有神采的眼睛來,接著說:“我單知道把妖物打敗了就好了。我不知道,原來妖丹才是最值錢的……等我趕回洋山亭,早被人掏空了……”
“額。”餘七安聽罷,呵呵一笑:“這也是師傅的疏忽,我從來沒有教過你,你又怎麼會知道呢?”
他又悠悠講道:“說起這妖丹,若是妖物做了傷天害理之事,將之斬殺之後,取走妖丹本沒什麼。”
“但自從江湖上流行以妖丹製藥之後,漸漸多了許多殺妖取丹的修者。這群人打著斬妖除魔的幌子,無論妖物是否遵循正道、安穩修行,為了牟利一概獵而殺之。這般行徑,幾與邪祟無異。”
“凡事只要成了一門生意,就多半要衍生出不知多少的齷齪來,唉——”
他這裡給李楚補著關於妖丹的知識,可惜已經晚了,完全無法挽回他失落的心情。
正當此時,王龍七又來到了德云觀。
此時的王家七少爺神完氣足,走起路來虎虎生風,與以往的氣質大不相同。
李楚抬起半隻眼皮看著他:“又撞邪祟了?”
王龍七先朝老道士點頭施禮,然後才道:“說什麼呢?哪來那麼多邪祟……咦,你好像不太開心啊,怎麼了?”
聽他詢問,李楚目光一黯,又道:“我真傻,真的……”
王龍七聽他又說了一遍事情經過,笑了笑,“看開點,不就是錢的事兒嗎?我跟你說個好消息。”
他輕咳兩聲,鄭重地說道:“哥們儿被杭州正氣書院錄取了,不日就要啟程就學。我今天來呢,就是來跟你道別的!”
“哦?”李楚稍感詫異。
杭州府正氣書院,是天下赫赫有名的四大書院之一。出過許多名滿天下的大儒,在當今仕林中也很有地位。
這個級別的書院,絕不是等閒能夠進入的。尤其是正氣書院,據說入院考試極為困難,能通過者千不存一。
要走後門……那要麼是達官顯貴、要麼是富甲一方,達到的難度比通過考試更大。
王家在餘杭鎮算是數一數二,但丟到杭州府去,就有點拿不出手了。
所以,王龍七絕對不可能是靠他爹進正氣書院的。
那麼就只有一個可能了……
“你娘改嫁了?”李楚問道。
這個爹不行,那恐怕只有換個爹才行了……
王龍七翻了個白眼:“這挨邊兒嗎?”
李楚道:“你現在這個爹的地位,還不夠送你進去吧?”
王龍七挺起胸膛:“我在你眼裡就是一個只能靠爹的人嗎?”
李楚直視著王龍七的眼睛,眼神的意味大概是……
你自己說呢?
王龍七一泄氣,訕笑道:“我承認,以往我是有些青澀的往事。但那都過去了,正氣書院的資格,可是本少爺實打實考出來的。”
接著他講述道:“正氣書院的秋試一年一度,家裡是早早就給我報了名的,其實也沒指望我能考上,就是想著萬一能瞎貓撞個死耗子呢。”
“這件事我一直沒想起來,考試前兩天不止沒溫習,不是還跟你出海去了嗎。結果……嘿嘿……”
他有點不好意思又好像帶著幾分炫耀似地撓了撓頭。
“那天晚上我……香草美人……整整十六次………”
“事後感覺整個人都昇華了。”
“第二天一回到家,才有人告訴我說要去參加正氣書院的入門考試,我就過去隨便應付了一番。”
“誰知,我答的題目和文章被書院中一位先生相中了。”
“他給我的評論是,此子功底雖薄、但心思靈動、且字裡行間有滿滿的聖賢之風。”
“於是我就被錄取了,嘿嘿。”
老道士和小道士對視一眼,心裡升起同一個念頭。
這也能行?
“你真被錄取了?”李楚仍有些懷疑,憑著一篇賢者時刻的文章,能打動正氣書院的先生……這未免有些太扯。
“你真能十六次?”餘七安也有他的懷疑。
王龍七無語地看著師徒兩個,道:“都是真的,過兩天我就要去書院中長住了,還能有假?”
“唉。”說到這,他又嘆了口氣:“書院生活清苦啊,聽說每天上課就要四五個時辰,下了學還要研究各種學問。”
“不過杭州府還是挺好的。”餘七安道:“桃谷樓、尋香齋……可都是一等一的好去處。”
“嘿。”王龍七一笑:“那都是老黃曆了,餘道長有幾年沒去了吧。現在杭州府裡最紅火的是溫柔裡,文人雅士無不稱道。”
“是嘛?可能是以前那批好姑娘都老了吧。”餘七安慨嘆一聲,“最是人間留不住,朱顏辭鏡花辭樹……額,也不知道桃谷樓的顏姑娘怎麼樣了?當年我在杭州府廝混時……”
“是說名動江南十二府、玉腰化柳九州春的顏小腰,顏姑娘?”王龍七頓時來了興致。
“哦?你小子還聽過?她成名的時候,估計你還沒出生吧?”餘七安也眼睛一亮。
“顏姨嘛,她那一代可是江南風月的鼎盛時期!自她以後,江南洲再沒出過可與北方花都爭豔的花魁。我常常聽說,雖不能至,心嚮往之啊!”
王龍七目光悠遠,旋即又道:“她離開桃谷樓之後,似乎是從良嫁人過了幾年,後來不知怎的又出來了。現在溫柔裡的管事就是她,所以我才見過一兩次。”
餘七安道:“當初我就說,她過了四十歲後,一定比二八年華更美。”
“道長高見。”王龍七點頭道:“顏姨現在熟得透透的,想要求娶她的男人,依舊能從杭州府排到餘杭鎮。”
“誒,我又想起一位……”餘七安聊起這些,談性大增。
“哦哦!那個誰啊……嘿嘿。”王龍七講起這些也是一發不可收拾。
一老一少,惺惺相惜……
旁邊,李楚低落地坐在那裡,感覺自己像是一個孤兒。
人類的悲歡並不相通,我只覺得他們吵鬧……
這個時候,前面又傳來硬硬的腳步聲,一隻官靴踏了進來。
“小李道長,小李道長,大事不好了!”
來人是周大福,他一看見李楚,就趕緊喊道,喊聲中帶著嘶啞的哭腔。
“怎麼了?”
發生了那麼多詭案,李楚還是第一次看見周大福露出這副如喪考妣的表情。
頓時情知事態不小。
“公孫姑娘出事了!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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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八十一章輪到你了
“江南洲自古繁華,餘杭鎮也不是荒僻之地,怎麼本地的邪祟如此猖獗?簡直……簡直不講規矩。”
“我到此地尚且不久,就已經三番兩次遭遇暗算,這次乾脆就來縣衙劫人……”
“什麼妖魔鬼怪……什麼美女畫皮……什麼陷阱詭計……”
江守寅一邊盤膝打坐、運功調息,一邊口中碎碎念道。
“咦,小師叔你是不是落了一句?”旁邊端水的普矮道士突然問。
“什麼?”
“沒什麼,就是覺得不太對仗……”
他這邊正說著無所謂的廢話,江守寅忽然胸中一凝,雙眉緊蹙,憑空吸出一股煙龍,在鼻端盤旋三週之後進入。
“噗——”
這一口氣入體,登時逼出一股黑血來。
吐出了這口血,江守寅的面色頓時變得煞白,但看神情,好像還舒緩了幾分。
“呼——”
他再長舒一口濁氣,從另一旁的醜壯道士那裡接過毛巾,擦了把臉。
又問道:“玉寧怎麼樣?”
“玉寧師妹陰氣入腦,雖未傷及性命,可能也要過陣子才甦醒。”普矮道士答道。
這時,外面響起急促但不敢用力的拍門聲。
公孫轍道:“江道長還好嗎?”
“公孫大人請進,我已沒有大礙了。”江守寅道,聲音中透著掩蓋不住的虛弱。
李楚跟在公孫轍身後,一起過來了。
江守寅見狀,第一反應是從床上下地,站起身來,先朝李楚施禮:“李楚道友。”
之後才向公孫轍見禮:“公孫大人。”
又抱歉地道:“恕貧道學藝不精,沒能保護好公孫小姐。”
“唉,江道長莫要自責。許是……小女命裡該有此一劫。”公孫轍咬牙道。
他此時雖心亂如麻,也沒有怪罪誰的想法。
慎虛觀的道士們來幫他一直是情分,這陣子也著實是盡心盡力,看江守寅的傷勢,也確實是力不能及。
他一指身後的李楚,道:“我與小李道長來此,是想了解一下事情的具體經過,還煩請幾位道長講述一番。”
“好。”
江守寅待幾人落座,便說道:“我玉寧師侄本來一直伴隨公孫小姐,方才被人偷襲打暈。”
“我察覺到衙署之中有陰氣迸發,就趕緊過去,發現是那位白玲姑娘。她劫掠了公孫小姐,就要離開。”
“我疾追上去,又有另一鬼物出來攔路,是那位白簡師爺。”
“他父女二人竟都是鬼物幻化!白簡是一具骷髏,白玲是一隻畫皮,至少都有數百年道行。”
“啊?”公孫轍聽到此處,訝然一聲。
想不到自己如此器重的師爺……是鬼。
難怪總覺得他博古通今,原來他根本就是從古時候活過來的,從始至終都在騙自己。
娚其娘也……不,嬲其娘也。
上了這老鬼的當!
“我與那白簡交手,不想此獠道行極高……我一時不敵,中了他一掌,陰毒入體,剛剛才運功逼出毒血。”
頓了頓,稍許猶豫,他多說了一句:“在我看來,那白玲至少是鬼將級別,而白簡……應該是鬼帥。”
提起這個,其實江守寅心裡是有點委屈的。
我慎虛觀好歹也是朝歌大觀、道教名門,派出來的這些弟子就算談不上優秀,行走江湖也是足夠了。
到了這小小的餘杭鎮,不說降維打擊,起碼綽綽有餘。
誰知道這裡……
三天兩頭就跳出一隻大邪祟,自己剛來就有金獅招呼……之後又一隻大妖……緊接著就發現眼皮子底下藏著鬼將和鬼帥……
廟小妖風大,池淺王八多。
這樣一來,就顯得他們這些慎虛觀弟子跟廢物一樣。
看著公孫轍那關懷弱者的眼神,他很想大聲地解釋,不是我們菜……是這個地方太不對勁了!
到處都是邪祟,還都是大個兒的,怎麼玩?
但這種時候,越解釋就越會顯得無能,說多錯多。
道經有云,錯了就要認,挨打要立正。
……
待他說完,公孫轍拿出一張紙條道:“他們還在小女的房間內留下了這個。”
只見那紙條上寫著很簡單一行話。
“若想救公孫柔,今夜子時,叫李楚來白骨山伏屍洞。”
見到這張紙條,江守寅內心起了一番不為人知的波瀾。
剛看到前幾個字的時候,他心裡咯噔一下。
因為……這劇情他太熟悉了呀。
再一再二,還要再三?
別吧……
然後看見後面的名字,變成了李楚,他才偷偷舒了一口氣。
終於輪到你了。
或者說,可算不是我了……
李楚見到這張紙條,微微蹙眉,露出思索的神情。
江守寅看著李楚的表情,暗暗點頭,對,就是這個味兒!
是不是懵了?
雖然知道有些不對,但,當一個人莫名其妙的倒霉久了,終於有一天看到倒霉的變成了別人……
那他難免會有些……隱秘的、小小的……慶幸。
不過他心裡畢竟還是正義感為主。
江守寅開口道:“李楚道友,如今我的傷勢……起碼要幾天才能恢復。我們慎虛觀能助你一臂之力的,只有薛、劉二位師侄。另外,我那坐騎青驢是頭難得的靈獸,腳程極快,也可以藉你驅使。”
一旁端水盆、拿毛巾的普矮和醜壯被他突然點到,頓時一個激靈,眼中流露出同款驚慌失措。
畢竟小師叔都被打成這樣了,他們很難不害怕。
李楚在他們兩個之間掃了一下,最後……只帶走了坐騎。
在他的觀感裡,慎虛觀的驢還是不錯的,人嘛……
不提也罷。
……
公孫柔清醒過來的時候,發現自己置身於一個漆黑而開闊的深洞之中。
只有一側的洞口能打進來一條線的月光。
那條月光的盡頭,插著一把鏽跡斑斑的古劍。
這把古劍上鐫刻的紋路已經看不清了,劍刃也有些破損,但不知為什麼,就是給人一種很沉重的感覺。
好像比一座山還重。
“你醒的比我預料中快很多。”黑暗裡突然響起嫵媚的聲音,“本來以為你能剛好看到小道士來送死的。”
“白玲?”
公孫柔掙扎著坐起來,因為躺在冰冷堅硬的石頭地面很不舒服。
“呵呵,我不叫白玲,難聽死了,我真正的名字……叫紅綾。”
冷豔的女畫皮來到她身前,俯下身,居高臨下,打量著公孫柔的臉。
公孫柔覺得她的眼神很恐怖,有些害怕,睫毛微顫,小聲道:“這兩個名字差不多吧……”
女畫皮的眉毛抖了一下。
“與其關心這些無關緊要的事情,不如擔心擔心你自己吧。”她沒好氣地道:“再過兩個時辰,小道士就會進來救你,然後你會親眼看見他被我們的王上殺死,再之後……”
她的手指在公孫柔的眼眶輕輕遊走了一輪,“我喜歡你的眼睛……”
“你們的王上?”公孫柔有些迷惑。
其實她還根本不清楚發生了什麼狀況。
只是在這種環境下,她也不敢問。
沒等紅綾回答,洞穴的深處,驟然響起了一陣轟隆轟隆的怪響。
似乎有一團幽藍色的詭異火焰亮起,光芒遠遠的透了出來,落在人眼裡,感覺不到絲毫的溫暖。
只有……無盡的幽深與寒冷。
紅綾的臉上驀然閃過濃重的驚懼,彷彿那火光,倒映著幽冥。
良久之後,一尊骨架喀喇喇地從那火光燃起的深處走了出來。
白簡渾身的每一根骨骼都洋溢著激動,比起先前,它這副骨架似乎在純白中又多了一抹幽深的顏色。
“王上的實力……已經全部恢復了!”白簡的聲音虔誠而激動。
“真……真的嗎?”紅綾有些難以置信。
“當然,王上已經為我重新煉製了這副骨軀,我感覺……”白簡陶醉地握緊五指,感受著前所未有的力量。
“我感覺不用吾王出手,我就能解決那小道士了!”它如是說道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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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八十二章李楚的劍碎了
雲深月淺,夜黑風高。
是個很適合鬧鬼的晚上。
白骨山上,過嶺的風聲有如惡鬼哀嚎,遠方的樹影彷彿夜叉舞爪。
是個很適合鬧鬼的地方。
再配合上此地曾經的血腥傳聞。
可以說,如果這裡不鬧鬼,那大家都會很失望。
這樣陰森恐怖的氛圍下,一頭格格不入的青壯驢子闖進了畫面。
驢子背上,還有一名更加格格不入的小道士。
他的樣貌英俊得亂七八糟,以至於周圍的氣氛好像突然沒那麼嚇人了。
至多也就是嚇得人想要撲進他懷裡。
驢子一直來到伏屍洞的洞口前十餘丈,似乎是察覺到了什麼,它開始有些不安,四蹄胡亂地在地上踩踏,不肯再向前一步。
李楚翻身下驢,摸一下驢頭,道了聲:“多謝。”
青驢昂昂兩聲,意思大概是,此地不宜久留,我在山下等你。
李楚嗯了一聲,轉身離去。
至於驢子的意思,他完全沒聽懂。
能聽懂就怪了……
告別了坐騎,他來到伏屍洞口,裡面一片漆黑,只有一線微弱至極、幾近於無的月光引路。
不知道敵人是誰,不知道洞中什麼情況,不知道他們所圖是什麼……
以李楚謹慎的性格卻沒有萌生過哪怕一絲的退意。
既然對方是衝著自己來的,那就由自己來承擔一切。連累一個無辜的女子,絕不是道義當為。
鬼物不講道義,但人講。
他深吸一口氣,邁步進了洞中。
每個男人,一生總要有那麼一次。在一個寂靜的夜晚,獨自闖進漆黑幽深的洞穴。拿出自己全部的堅忍,突破重重艱難險阻,拯救那受苦受難的姑娘。
……
走在石窟之中,腳步哢哢作響,迴盪起來,能傳出很遠。
伏屍洞裡沒有一絲陰氣。
但這才是最奇怪的。
正常的這樣一個荒山野洞,即使不生邪祟,也該有點陰氣才對。
更何況這洞裡埋了成千上萬的屍骨。
寬敞幽深的洞窟中,肉眼已經很難視物了。進洞的同時,李楚也就閉上了眼,以心眼來觀察一切。
驀然,整座洞窟的立體圖出現在他腦中。
原來……
在洞窟盡頭,有一片開闊的空間,而整座山的陰氣,都聚集在那一處。
濃烈的幾乎要凝練成實質!
似乎是有什麼力量,將這裡的陰氣統統鎮壓在了那裡,從心眼的視角看起來簡直駭人。
陰氣的邊緣,有一個微弱的氣息,是公孫柔。
另外兩個陰冷的存在,應該是白骨和畫皮。
可是在那無盡陰氣的最中央,還有一個存在。
它很飄忽,似乎無處不在,又似乎若隱若現。
李楚在心中盤算著,腳下步履不停,洞窟雖長,還是很快就走到了最深處。
這裡另有一層洞口,通過之後,就是伏屍洞盡頭的開闊之地。
洞口前方三丈處,插著一把劍。
劍身古樸,鏽跡斑斑,似乎只是一塊沒用的廢鐵。
但是在心眼之下,卻有劍氣如龍!
就是這把劍將所有的陰氣攔在這裡!
這裡是它的四方劍域。
這把劍的劍意似乎鎖定著洞窟盡頭的那隱秘存在,除此之外,並不禁絕出入。
如果是江守寅在這裡,那麼他一定會認出,這是屬於慎虛觀的神通,劍域封禁。
是當初伏淵真人用自家的純陽劍意與守義真人交換來的。
李楚邁過去,同時心裡默默記下。
這裡有把劍。
看上去很值錢的樣子……
甫一進洞,李楚就看到了公孫柔。
她就在洞口旁不遠,被一圈烏漆嘛黑、似是頭髮、但是又長得過分的東西捆住,掙脫不得。
旁邊一名紅衣女子,正是他前些日子救過的白玲姑娘。
“小李道長……”
藉著一絲微光,公孫柔看見李楚進來,頓時發出呼聲。
李楚朝她點了點頭。
隨即,就聽見了白簡金屬摩擦般的聲音。
他問,李楚答。
“你來了?”
“我來了。”
“我就知道你會來。”
“我當然會來。”
“可你本不該來的。”
“可我還是來了。”
“來了就得死!”
“你給我閉嘴!”這次回答他的不是李楚,而是最深處那隱秘存在的聲音,粗暴地打斷了白簡的強行加戲。
“唔。”白簡乖乖合上自己的上下顎骨。
李楚把目光投向聲音傳來的方向,卻無法洞悉那濃重的黑暗。以心眼觀之,撲面而來的,就是一股濃烈的怨氣!
“你們兩個,出去守住洞口,別讓任何人進來……也別讓任何人逃掉。”
那聲音再次響起,緩慢、陰冷,像是有毒蛇的信子在吞吐。
白簡和紅綾領命出去。
……
隨著他們的腳步聲漸漸行遠,一旁公孫柔緊張地不敢發出聲音,李楚靜靜地站在原地,似乎是在與黑暗中的存在對峙。
“其實我對你很好奇,先前我的部下都說你很強,我還不屑,一個十幾歲的小道士,就算是大能轉世,又會有多強?”
“可是當你走進這個洞口的那一刻,我真的好奇了。因為……我居然看不透你的實力。”
“但我能看見殘魂,我看見你身上還殘留著一絲強者的陰魂,這殘魂原本的實力……幾乎能與我曾經最虛弱的時刻媲美了。”
“呵呵,想必你最近這兩天,經歷過一場死戰吧。”
黑暗中的聲音,一句又一句地說道。
“確實。”李楚頷首。
直到現在,想起與玉猞猁那一場短促但激烈的交手,他還是會心有餘悸。
“我敬佩強者。”那聲音又說道:“如果你願意今後不再找我部下的麻煩,讓他們安穩地蒐集命銀,我可以讓你帶這個小姑娘走。”
李楚面無表情:“若你所說的蒐集命銀,是以殘害無辜百姓的性命為代價,那恕我不能同意。不僅如此……恐怕我得除掉你才行。”
嗤——
話音落地,李楚緩緩拔出劍來,仗劍而立。
“殘害?呵呵,不不不。”那聲音忽然笑了:“你似乎對我們有什麼誤解。”
“命銀是沒法通過強迫得來的,所有將陽壽化為命銀的人,都是自願的。他們心懷怨氣,有仇無法報、有冤無處伸!這個時候,我們給予他們一個有怨報怨、有仇復仇的機會。”
“這是公平的交易,甚至對他們來說…… ”
“這是福報啊。”
李楚沉吟了一下。
然後,緩緩說道:“我是一個比較……膽小的人,有很多事會想去做,但很多時候也只是想想。”
“所以我能理解很多人,他們或許會因為一時怒氣,產生一些偏激的想法,甚至……不惜通過自我毀滅來實現目的。”
“但是往往沒有人會真的這樣去做,就像站在懸崖邊向下張望,總會收住腳的。”
“這個時候你們的出現,無異於將人推下了深淵,再無回圜的機會。”
“這顯然是錯的。”
他的語調沉穩而堅定。
“回圜?”那聲音突兀地打斷了他,伴隨著刺耳的冷笑:“呵呵,幼稚之極。”
“我知曉每一道命銀的來歷,你就說……薛家大娘子,她本是陪丈夫同甘共苦的髮妻,早年相約廝守一生絕不相負。可是……當她年老色衰,她的丈夫富有了,也隨之變心,甚至希望她快死。”
“他丈夫迎娶美嬌娘的夜晚,她在清冷的偏院肝腸寸斷。”
“你當時,可曾教過她如何回圜?”
“還有那可憐的小女孩兒,她險些被非血親的哥哥凌辱,事情敗露後,那小畜生又將她推下山崖。”
“若不是我的部下給了她復仇的機會,她確實不會死,而是會渾身癱瘓,看著自己的娘親繼續被人欺侮卻無力反抗。”
“那時你,可會教她如何回圜? ”
“如果不是我們出現,誰會給她們伸張正義的機會呢?是你嗎?還是其他道士、和尚、修者、官府……你說,偌大人間,還有誰會出現呢?”
“我不知道。”李楚坦然回答。
“嗯?”
那聲音似乎被他的坦然驚了一下。
就聽李楚道:“人類原本也只是一種野獸而已,哪怕現今演化了成千上萬年,也僅僅是在向文明的道路上靠攏,依舊有無限遙遠的距離……又或者永遠無法達到。”
“這個人間……確實有陽光照不到的地方,那些黑暗裡的不公、冤屈、罪惡……從古至今,也可能永遠都會存在。”
“人類建立了法律,但法律確實無法面面俱到。或許是應該有一種之外的力量,來填補這些空缺。”
“我還不知道這個力量該是什麼……”
“但,我可以肯定,你們這種做法絕非正道。”
“這只會造成更大的仇恨與黑暗。”
“而且,無論你說的多麼冠冕堂皇,你的目的也只是掠奪罷了。”
“你身上的怨氣太重了,並且還讓我感到有些熟悉……我想,你是將那所謂的命銀融合進了自己體內吧?”
李楚睜眼,看向黑暗中的某處,目光似電。
“呵呵,你這小道士還真是……冥頑不靈啊。既然如此,不妨讓你看看我的真面目!”
轟——
伴隨著鬼王的一聲喝,洞窟中驟然亮起了一簇簇幽藍色的鬼火!
直到此刻,這洞窟才向李楚和公孫柔展露真容。
原來她們所在之處,遍地都是累累的白骨!一層一層,有的已經與石窟長在一處,踩上去根本發現不了。
這一刻,每一具屍骨上都亮起鬼火,詭異的藍光將周圍映的透亮!
猛然發現自己被骸骨包圍,公孫柔不自主發出一聲驚叫。
在洞窟最中央,有一個詭異的身影。
這身影外形似人,有四肢和頭顱,但沒有五官,也沒有衣物或皮膚,而是通體暗銀色!
就像是一個半成品的銀製人偶。
“我不是將命銀融合進體內,而是用這帶著怨氣的命銀重塑靈體,只要被我完全重塑成功,那這裡也再困不住我,我將不死不滅,超越從前的巔峰!可就是因為你,我遲遲無法完成!就因為你那幼稚的正道?呵呵,既然你不聽勸,那我也只好將你留在這裡!”
鬼王的臉上明明沒有嘴巴,但就是可以發出聲音,那聲音仍舊似遠似近、捉摸不定,話語中有了怒意。
它被李楚激怒了。
李楚看著它的軀體,也有些生氣。
他緩緩舉起手裡的劍。
“原來你們每次只付出一文銅錢,卻換回如此大量的命銀。那些與你們做交易的人,受一時蠱惑,根本不知道自己交付出了多麼寶貴的東西,這是赤裸裸的欺騙與掠奪,還妄稱福報……”
伴隨著他的話語,一股靈力注入劍身。
考慮到對方實力未知且強橫,這次注入的靈力量有些龐大。
“我這一劍,為所有死去的百姓、為安寧的餘杭鎮、為這朗朗人間……”
鬼王似是心中有所預感,開始慌亂起來,周遭的鬼火驟然瘋狂搖曳!
它想逃,又無處可逃!它離開不了這裡!
但。
下一秒,就聽一聲清脆的……
啪。
李楚掌中的鐵劍,瞬間爬滿裂痕。
這只是一把凡鐵,每天承受著他灌注的靈力,早已不堪摧殘,其實上次修習心眼術時李楚就發現了鐵劍的疲憊。
只是後來也沒有太在意。
本以為一把劍的退休方式是慢慢磨損……
想不到,在今天這麼重要的場面下。
它突然再也經受不住壓力。
崩碎了。
嘩啦啦……
一堆碎鐵落地。
李楚眨了眨眼:“……”
剛剛才說了一番那麼慷慨激昂的話,一抬起手,突然就來了這麼一出……
嗯……
好尷尬啊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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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八十三章劍名純陽
鬼王正為那將出未出的一劍大為驚懼,心神搖曳之際,猛地見到這一幕。
忽然感覺心裡還有點空落落的。
它看著李楚,暗道一聲……
就這?
你在逗我?
它可不是什麼良善之輩,見李楚這一劍崩碎,正處於空當之中,當即大手一揮。
轟——
伴隨一陣隆隆炸響,成千上萬的鬼火球浮空升起,接著向李楚攢射而來!
瞬息之間,彷彿天雷地火,滅世之劫!
公孫柔一旁觀看,心臟猛地為之揪緊,張口尚且無聲,眼角已經迸出淚水來。
嘭——
整座洞窟的鬼火,在李楚身上聚攏一處,將他完全吞沒,並凝練化作近乎幽黑的顏色。
那黑色鬼火彷彿跗骨之疽,一直黏著他的身體燃燒。
這鬼火外噬肉身、內噬陰魂,舉凡沾上一絲,不到宿主徹底灰飛煙滅之際都無法熄滅。
“回來了,我感覺到全部都回來了。”
鬼王的五指虛空聚合了一下,大笑道:“待我突破這破劍的封印之日,便是我不死不滅之時。待到那天,整個鬼國的鬼王裡,我也是排的上號的存在了。到時候……我看誰還敢瞧不起我!”
公孫柔見這攻擊如此聲勢浩大,以為李楚必死無疑,朝鬼王大喊道:“你這個惡魔!”
“呵呵,恨我嗎?怨恨我吧,你的怨氣再重一點,就可以與我交易了。”
鬼王陰冷地笑道:“若你願意把命交易給我,我可以給這小道士留下一絲陰魂,讓他還有投胎的機會,不然……嗯?”
它的話還沒說完,就見那邊李楚的身形又顯露了出來。
他身上的幽黑色鬼火已經燃燒殆盡了,卻依舊衣袍利落、容顏清爽,不像是有一絲受傷的樣子。
就連李楚自己似乎都有點驚訝,他上下打量了下己身,果然毫髮無傷。
再抬頭看向對面的鬼王,它的臉上雖然沒有五官表情,但能感覺到明顯的慌亂。
“這……這不可能啊?”
鬼王低聲喃喃,這裡就是它的主場,伏屍洞裡的累累白骨都是鬼火最好的原料。
方才那麼大量的鬼火,就算是一座山那麼大的凶獸也該屍骨無存了。
最後甚至凝練出了一大團黑色的冥火……
冥火那東西,只要沾染上一絲都絕對沒有逃命的可能。
更何況是整團冥火圍住。
它忍不住喝問道:“你究竟有什麼煉體神通,竟然能抵擋住我的冥火之擁!”
李楚淡定地看著鬼王,冷冷吐出三個字:“鐵布衫。”
艸。
鬼王心裡罵了一聲。
你還在逗我!
鐵布衫誰不知道?那根本就是一門不入流、爛大街、沒牌面的武道功法,拿這玩意就能擋住我鬼王級的冥火之擁。
你糊弄鬼呢?
憤怒侵襲上它的心頭,但是這憤怒裡,明顯帶上了些許的畏懼。
它怒吼一聲,就欲召喚更多的鬼火!
但是……現在是李楚的回合了。
就見李楚驀然轉身,伸手握住那把插在地上、鏽跡斑斑的古劍。
舊一點、銹一點、賣相差一點都沒關係,主要是用劍用習慣了,手裡沒有把劍還真不好發揮。
李楚握住劍柄,用力向上拔,竟覺得有點重,要運上一絲靈力才能拔動。
鬼王見到這一幕,忍不住發笑道:“哈哈,你這蠢貨,想要拔出這把劍嗎?你以為這僅僅是……臥槽!?”
這個時候,也只有這兩個字能準確且直接地表達它的心情。
它如果有眼球的話,此時一定已經飛出了眼眶外。
因為李楚,居然真地拔動了這把劍!
轟隆隆——
明明只是插進地面一尺的深度,但是拔出的時候,卻不知牽動著什麼似的,方圓百丈的地底都在隆隆巨響!
甚至整座洞窟都開始晃動起來!
李楚開始意識到這把劍不簡單,但事已至此,絕無可能放棄,他只能再多加一絲靈力!
隨著劍尖一寸一寸的離開地面,整把劍的外形也開始發生脫胎換骨的變化。
先是劍身上的鐵鏽在大幅度的震盪中脫落,劍刃開始無風自發出清亮的龍吟,隨著這劍吟聲響,有光從地下的劍縫中透出——
這個當口,鬼王什麼都沒有做,它也看得有些呆了。
而且它也不知道,該不該阻止李楚拔出這把劍……
因為這把劍,正是這劍域封禁的關鍵。
一旦劍身被拔出,就代表封印被破除,它就自由了!
當時伏淵真人封印它時,正是它從鬼國叛逃出來,最為虛弱的時刻。
不過當時伏淵真人也是陽壽將盡,元氣衰竭。
能夠成功鎮壓這鬼王,未嘗沒有運氣的成分。不過一旦封印落地,劍域鋪開,事情就不一樣了。
就像是一座大山,穩穩壓在了它的身上。
即使過後伏淵真人就因為耗光元氣而身隕,但劍域的關鍵在於鎮壓的寶劍,封印威力不會有絲毫減弱。
之後的幾千個日日夜夜裡,鬼王嘗試過無數次,想要用巨力拔起這把劍。
但……統統失敗。
即使它道行全部恢復的如今,應該比當日的伏淵真人強上一大截,仍然不足以破除這封印。
這也正是劍域封禁的強大之處。
犧牲一把寶劍,可以換來超出自身許多的鎮壓之力。
據鬼王估計,即使他重塑靈體完全成功,再配合一些高深的陰魂詭術,也只有八成把握可以破除這封印。
可是這小道士……
他在把這座壓在自己身上的大山連根拔起!完全是毫無技巧地硬剛整個封印!
這手法生硬、粗暴。
讓鬼王有點畏懼,又有點喜歡……
它已經被劍域這座大山壓得太久太久了。
須臾,劍出。
當最後一寸劍尖離開地面的時候,整把古劍已然面貌大變。
赤色的劍芒在劍身通體遊走,劍氣散發著滾燙的熱浪,劍脊如龍,銘文古奧,隱含天地至理。
與此同時,一個蒼老疲憊的聲音傳入李楚的耳中。
“餘乃純陽一脈伏淵子,自恩師闡參子處接此神劍,至今六十三年矣。以此劍為陣眼鎮壓邪祟,實乃無奈之舉。來日若有同道至此,誅殺此獠,亦可為神劍之主。此劍名曰……純陽!”
“純陽劍?”
李楚重複了一遍這個名字。
仗劍在手,他能體會到劍身上傳來的熱烈、好戰與正義,這是劍的情緒。
這種情緒是他之前從未體會過的,而且,他喜歡這些情緒。
這是一把正道的劍。
失去那把二兩銀子的鐵劍的悲傷與肉痛瞬間被拋在腦後。
甚至化為了一種舊的不去、新的不來的慶幸感。
劍氣騰騰沖霄而起,夭矯如龍,儼然是已經按耐不住了!李楚手握著這純陽一脈的神劍,同樣躍躍欲試。
劍主的目光和神劍的氣機,同時鎖定前方,那剛剛獲得了自由的鬼王……
鬼王的腦海中,一個“危”字緩緩放大。
……
伏屍洞的前端,白簡和紅綾守在最外面的洞口,突然感覺到整座山都在劇烈震動!
紅綾拍拍胸口:“還好王上讓我們提前離開,不然這種級別的戰鬥,恐怕稍微波及一點就足以滅殺我們。”
白簡眼中的鬼火明滅不定,它興奮地道:“這好像不是戰鬥的餘波,這是……封印被破除了!”
“王上的封印?那是不是意味著王上贏了?”紅綾也激動起來。
“當然!難不成還會是小道士在為王上破除封印?”
白簡的語調罕見地顫抖起來:“想不到王上的靈體還未完全重塑,就已經足以解封!若是靈體完全重塑,豈不是……”
兩隻鬼同時把目光投向洞窟外的廣闊天地,激動地想要流下淚來。
等了好久終於等到今天!
為了王上的封印,它們已經在這裡蹉跎了太久,甚至犧牲了那麼多同伴……
現在好了,我們都將擁有光明的未來……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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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八十四章一隻倒霉鬼的終章
常年幽冷的洞窟內,此時因為純陽劍的出世,虹芒照耀下,泛起一陣熱浪。
李楚手握純陽劍,面對著鬼王,遠遠隔著數十丈。
雲淡風輕,一劍斬落。
當他劍尖舉起的那一刻,鬼王的眼中,忽然閃過自己的一生。
……
它是自鬼國冥河中衍生出的鬼物,和死後陰魂所化的鬼物不同,它從來沒有過陽世的日子。
這種純陰鬼物往往天賦異稟,所以它經過幾百年的修行就擁有了鬼王的實力。
人間鬼國的等級劃分是很簡單粗暴的,遊魂野鬼無人在意,實力稍強的怨靈或者惡鬼會被招攬成為鬼卒。鬼卒可能要經過數百年才能修成鬼將,再向上攀爬就要看天賦和機緣了。鬼將之上是鬼帥,鬼帥之上就是鬼王。
鬼國之中兵荒馬亂,大大小小的鬼王成百上千,常有生死交替,相互之間的實力差距也是相當大的。
最頂尖的十位鬼國王者,稱為十殿,十殿麾下各有許多小鬼王依附。
它最初被第九殿主招攬,加入了第九殿。
第九殿主也是冥河鬼物修煉而成,所以很關照它。
但好景不長,它才剛剛加入不久,原本的第九殿主就被麾下的大鬼王挑戰殺死。
新的第九殿主登基,第一件事就是將那些前任的嫡系放逐。
它一路流亡,最後輾轉投入第六殿。
然後……
好景又不長……
第六殿和第三殿開戰了。
為了爭奪陰煞之地引發的紛爭在鬼國之中並不罕見,但搶地盤而已,鬧成兩殿之間的大規模戰爭還是很少的。
它偏偏一來就趕上了。
結局是第六殿慘敗,它雖然僥倖沒有戰亡,也作為俘虜歸順了第三殿。
這未嘗不是一件好事,第三殿在鬼國之中稱王稱霸上千年,勢力極為龐大,背靠大樹好乘涼。
可好景還不長……
它加入未滿百年,就有另外四殿看不慣第三殿的霸道作風,聯合討伐。
鬼國最強者之一的第三殿主,隕落。
它及時轉投聯軍中勢力最強的第五殿,得以活命。
隨後,因為瓜分第三殿龐大的地盤時分贓不峻,四殿火併。
好景……乾脆就沒出現過。
勢力最強的第五殿第一個被淘汰出局,第五殿主身受重創,丟下所有小弟倉皇逃命。
第五殿麾下的鬼王四處逃竄,它也險些被吞噬。
它累了,它真的累了。
它想不明白,鬼物何苦難為鬼物。
而且……總是特別難為我。
於是它投入了鬼國內最與世無爭的第二殿。
第二殿主是世上最古老的鬼物之一,度過的歲月已經難以計數,只能確認上古時期它就存在。
現如今的鬼王都不知道它有多強,也從來沒有誰敢挑戰它。
誰知……
好景再次不長。
就在它加入不久,第二殿主失蹤了。
如果是被麾下鬼王挑戰殺死,那起碼還會有新王登基。
可這突然失蹤,意味著第二殿一下子失去了庇護傘,沒有任何其他鬼王可以替代第二殿主的位置。
群龍無首的第二殿,頓時成了一塊香餑餑。
其餘八殿有如惡狗撲食,前來爭搶,又是一場驚天動地的大混戰。
那場大戰席捲了整個鬼國,死傷無數,堪稱恐怖。
各大勢力每天都有鬼王隕落,更不用說作為獵物的第二殿。
於是它想投靠其餘勢力。
但……它被拒絕了,一次、兩次、三次……九次。
其餘九殿都不肯收它!
因為此時它在諸多鬼王之中已經小有名氣——雖然實力不起眼,但經歷卻相當豐富。投靠了哪一殿,哪一殿就會倒霉。
其餘鬼王都親切地稱它為,黴逼。
它一怒之下,或者說,走投無路之下……只得叛出鬼國,來到人間陽世。
乍一現世的它正是最虛弱的時候,所以藏在這處沒人靠近的伏屍洞中,借洞中屍氣修煉。
離開了鬼國,沒有了陰煞之氣補充,它的靈界很快就會乾涸,鬼將級別的倒還好,那些靈界中的鬼卒就要遭不住了。
恰好附近一座小鎮上,就有一處陰煞之地,它將靈界暫時與那座鬼樓相通。
它覺得這是天助它也。
一切似乎都還算如意,只要靜待恢復實力,它亦可以成為方圓千里最大的鬼王。
這在鬼國里是難以想像的。
它甚至已經展望到,自己在陽世打下了大大的地盤,再帶著部下浩浩蕩盪地殺回鬼國。
然後讓那些曾經看不起自己的鬼王統統跪在面前,朝他們大聲地說一句,我不是黴逼……
揚眉吐氣!
可是……
好景依舊……
沒有等到那一天到來,一個心懷死志的老道士就來了。
他不惜與自己同歸於盡的打法,讓鬼王不由得產生了畏懼,正想先避其鋒芒,不料對方反手就是一個強力的封印。
這一封,就是這麼多年……
沒招誰沒惹誰的,遇上這種事,真的只能說是倒霉。
然而更倒霉的是,到了今天它忽然發現,這道封印有可能是用來保護自己的……
當封印被人解開的那一刻。
浩蕩的劍氣也落了下來。
回憶完自己悲慘而短暫的一生,鬼王不由得產生了困惑。
難道……我真的是……
轟——
一道巨大的赤紅色劍氣柱從天而降,擊穿了頭頂的洞窟,也擊穿了這座山峰。
情急之下,鬼王調動起所有的鬼火環繞住自己,瞬間無限凝實,化作了一個黑色的蛋。倒霉鬼變成了倒霉蛋,那蛋殼似乎是極為堅韌的護盾。
但,當劍氣柱落在上面,輕輕一聲。
噗。
一觸即破。
鬼王的腦海中一片空白,只剩下震撼。
好粗,好燙,好強……
簡直要被融化了。
哦,沒有別的意思,我是真的被融化了……
雖然很不甘心,但似乎……再也沒機會回去了……死在這裡,好不甘。
它那充滿了罪惡的暗銀色軀體在一秒鐘內消失,化為無形、灰飛煙滅,連一粒灰塵都沒有留下。
李楚微微激動地握緊了純陽劍。
我終於也有特效了……
一陣只有他才能看見的白光匯聚到身上,頓時大為滿足。
這鬼王給出的經驗值,高到離譜!
最近一段時間李楚都沒怎麼練級,僅僅是這幾次斬殺大邪祟所獲得的經驗值,居然就將他推到了七十五級。
看來想大富還是得發橫財。
……
就在李楚前去解救公孫柔的時刻,他並沒有留意到,一絲縹緲無蹟的幽魂悄悄溜出了山洞。
這是強大的生靈死後,因為極度的不甘、憤怒、怨懟等情緒才會產生的,極為微弱的魂氣殘留。
這一縷幽魂不滅,如果給它找到適合的地方,經過千百年的滋養,未必不能恢復前世的神魂與記憶。
人間甚至有幽魂修成的鬼仙存在。
可是……
這縷弱小的幽魂飄到伏屍洞的洞口,卻被一雙閃爍著鬼火的骷髏眼發現了。
“嘿嘿,幽魂……想必小道士死前一定很不甘吧?他這樣的天才在人間應該也不多,卻成為了王上突破封印的踏腳石。”
它獰笑一聲,抬起手指。
噗。
很輕易地碾殺了這一縷幽魂。
正如王上交代過的那樣,任何人也別想從這洞口逃出去,哪怕是一絲殘魂!
至此,鬼王在人間的一切徹底消失。
聽著洞內的聲音平靜下來,紅綾道:“我們快去恭迎王上出山吧!”
“嗯!”白簡頷首。
畫皮與骷髏,一起朝洞窟內走去,滿臉笑容……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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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八十五章我到底有多強?
正當此時,洞窟那頭卻先傳來了腳步聲。
兩個……
白簡和紅綾當場愣住。
同時懷疑自己是不是聽重了。
再聽一遍,還是兩個腳步。
……
隨後,就看見李楚和公孫柔從裡面走出來,到這,正迎面撞上兩隻鬼物。
“啊。”
公孫柔嚇得趕緊躲到李楚身後。
但她忽然想起來剛才它們的王都已經被李楚殺了,膽子又大了一點,於是挺起胸膛怒視著兩隻鬼物——還是緊貼在李楚背後。
李楚還沒出聲,白簡已經先顫抖著問道:“你……你們怎麼出來了?”
真正令它感到害怕的是……
洞裡總共有兩人一鬼,現在兩個人毫髮無傷地出來了,那麼問題來了……
剛才自己抹殺的幽魂是誰?
李楚舉起尚且沒有鞘的純陽劍,冷聲道:“洞窟內的鬼物已經伏誅,你們……也上路吧。”
兩隻鬼物見他手裡拿著的,竟然是那把陣眼神劍,頓時猜到發生了什麼。
王上的下場可想而知,二鬼不禁肝膽俱裂!
紅綾大叫一聲:“給王上報仇,一起上!”
白簡附和道:“好!”
兩隻鬼物大義凜然地互動了一波,但李楚覺得這一幕有些熟悉……
果然,下一秒。
兩隻鬼物默契地共同後退,一左一右,向兩個方向各自逃開了!
白簡畢竟是老江湖,講義氣的青甲和它相比,單純得像是一張白紙。
此時紅綾心中略有失望,白簡果然比其他幾個鬼將精明太多。
白簡心中則在冷笑,想讓本鬼帥去送死攔住小道士,好替你爭取逃脫時間?呵呵,我必不可能上當!
但是……
當李楚看著兩隻鬼物分散逃跑的時候,迅速選擇了其中一個目標,那目標就是白簡。
理由很簡單,它比紅綾強。
實力強的鬼物,經驗值就高。
剛剛晉升七十五級的李楚,使用著剛剛得來的神器純陽劍,帶著剛剛斬殺鬼王的銳氣。
一劍揮落。
吼——
有赤龍呼嘯而出,虹芒似焰火,當空似匹練,眨眼吞沒了白簡的骨軀。
“呃……”
幾個時辰前還曾放出豪言壯志覺得自己能夠打敗李楚的鬼帥,連一劍都沒接住,當空崩碎。
不過這也不算丟人。
起碼對於李楚來說,白簡與鬼王是同一級別的對手。
從這個角度看,也足以白簡自豪了。
而紅綾則趁著這個機會已經飛出了洞窟,眼看著消失在茫茫夜色中,再難追上了。
李楚皺了皺眉。
旋即,就聽見啪嗒一聲。
白簡死亡的地方,似乎是有什麼東西落地……
他走過去,那劍氣砸出的巨大坑洞裡,白簡的骨軀雖然完全崩碎不見,卻獨獨有一塊巴掌大的方骨墜落在地。
爆物品了?
李楚將其撿起來,拿在手裡,只覺瑩潤沁涼,感覺很舒服。看上去似是白玉又似是美瓷,和骸骨這種嚇人的東西已經不沾邊了。
雖然不知道是什麼,但感覺很值錢的樣子。
李楚將這東西收起來,打算回去問問師傅。
與公孫柔再邁步出洞,又聽伏屍洞外傳來一陣呼喝之聲。
似乎紅綾沒有走遠?
李楚忙疾步趕去。
就見光禿禿的黑色岩石山峰處,有兩道倩影正在激烈交戰。
一邊是紅衣魅影,身形飄忽,陰氣森森,正是紅綾。另一邊則是淺綠衣裙,輕紗蒙面。那面紗似乎施了神通,即使是在輾轉騰挪間,也不曾飄起一下。
李楚見到這身影,倒是有些訝異,喃喃了一句:“碧蘿姑娘?”
沒錯,這留住紅綾的女子,正是先前有過一面之緣的春滿樓清倌人,那不肯露面的碧蘿姑娘。
當時李楚就覺得她身上有些奇異,
今日才得知,原來她是修行中人,而且修為不弱。
只見碧蘿一雙手印訣好似翻花變換,每變換一次,便有一道冰牆橫空出現。
或上或下,或左或右,總是攔在紅綾的去路上。
紅綾正是急於逃跑的時刻,被她搞得不厭其煩,數次之後,終於厲喝一聲:“再敢攔我,我就殺了你!”
紅衣畫皮大怒之下,五指指甲瘋漲,寒芒閃爍,好似長長的剪刀揮舞。每揮一次,都有幾道夜色中幾乎看不見的影刃飛出。
碧蘿對此毫不畏懼,只是輕輕一揚右手衣袖,一道高大的冰牆再次出現在她身前,鋒利的影刃打在上面,只能發出篤篤的響聲,卻無法穿透。
紅綾身如疾風,呼地掠上前去,雙手分錯,喀喇喇一聲便破開了這道冰牆。
但冰牆後面,空空如也。
“嗯?”紅綾發出一聲驚咦。
它的頭頂,晦暗的月光中忽然閃過一抹極亮的寒芒。
紅綾根本不抬頭看,幾乎是憑著幾百年積累的本能,身子凌空翻轉,躲開了這貼著胸口斬過的一道劍芒。
若它反應稍慢,必然被當空腰斬。哪怕它胸口再突出一寸,後果都不堪設想。
碧蘿竟然隱遁在碎冰中,完美藏匿了自己的身形,又突然召出飛劍,來了一下狠的。
紅綾無心戀戰,它已經意識到李楚正在看著自己,因為它每一根汗毛都在炸起!
這是只有小道士才能帶給它的恐怖。
當即,它一扯衣領,嘩啦一聲。
須臾之間碧蘿的劍芒已經重新落下,穿透了它的身體,發出一聲清脆的裂帛之音,嗤——
但碧蘿的劍卻沒有繼續刺下去,因為她知道這是假的。
金蟬脫殼。
紅綾已然脫了這身皮囊,趁著眾人視線被吸引的一剎那,真身遠遁而走!
碧蘿若是抬眼去看就來不及了,但她只用神識一掃便確定了紅綾的位置,接著劍訣一拈,劍尖一揚。
月光下,她掌中的長劍顯得秀美狹長,薄如蟬翼,冰般透明,又閃爍著危險的氣息。
咻——
一道銀白色劍氣打出,正中紅綾的真身。
喀喇喇——
紅綾的真身瞬間被凍住,而且一層層寒冰越裹越厚,絲毫沒有給她逃脫的機會。
隔著透明的寒冰,幾人第一次看見了這畫皮的真容。
它整張臉都是猙獰的傷疤與破碎的傷口,幾乎已經分不清五官與輪廓。
總之就是醜陋。
難以言說的醜陋。
難怪它那麼執著於掠奪別人的皮囊。
被冰封的它還沒有立刻死亡,似乎極為驚恐,眼珠瘋狂轉動。
李楚二話不說,一劍揚起,天譴一般的劍氣柱從天而降。
轟!
看到這粗大的劍氣柱,碧蘿的瞳孔不由自主的一縮。
她有些驚訝的看向李楚。
李楚不好意思地回看了她一眼,一股經驗值悄然入體。
這行為是赤裸裸的搶人頭,很不好意思,但是……
我需要發育。
碧蘿腳尖輕飄飄地一動,整個人就已經御風飛掠過來,轉眼來到近前。
李楚決定,如果碧蘿追究搶人頭的事情,他就道歉。
不過顯然,全世界只有他會在意這個……
碧蘿柔聲道:“想不到小李道長的修為如此驚人,實在令人大開眼界。”
見她這麼客氣,李楚也禮貌地回道:“我也沒想到碧蘿姑娘居然是修者,而且修為同樣精妙。”
“呵呵,算不得什麼。”碧蘿輕輕搖頭。
李楚又問道:“碧蘿姑娘為什麼……”
“這鬼物曾經暗中窺視過我,她以為我不知道,其實我早有所感,所以心中好奇,反過來跟了她幾天。”
碧蘿直接開口道:“這位姑娘被劫,以及它們進入這洞中,我是全程目睹,但是這洞裡有一名令我不敢進入的強大鬼物……”
“我留在這,本想著看能不能找到一星半點的機會救人。想不到小李道長直接進入了洞中,並如此輕易將她救了出來。”
“我在外面已想離去,恰好遇見這鬼物逃出,它身邊再沒有幫手,我才敢放心出手對付它。”
“事情就是這樣。”
“小李道長若是還想問些別的,就請恕我無可奉告了……”
她輕笑了下,說了最後一句。
李楚明白了她的意思,關於她為什麼有修為、為何要藏身在春滿樓、在餘杭鎮有何目的,是不能讓外人知道的秘密。
事實上,他也並不好奇。
於是他點頭道:“無論如何,多謝碧蘿姑娘相助了。”
“無妨,除魔衛道,不過我輩分內之事。”碧蘿姑娘淡淡一點頭,“小李道長,後會有期。”
說罷,她身子又輕飄飄地飛了起來,好似一抹月下驚鴻,浮空掠去。
公孫柔有些仰慕地看著她的背影,問道:“小李道長認識這位姑娘。”
“有過一面之緣。”李楚答道:“她是春滿樓當紅的清倌人。”
“啊?”這話讓公孫柔有些訝異。
現在……混青樓的門檻都已經這麼高了嗎?
……
翌日。
餘七安照舊起得早早的,坐在槐樹下、水井旁,品一品新泡的茶。
現在泡茶這種小事已經不用他親手去做了,狐女會把一切料理得好好的。
和呆萌呆萌的小錦鯉比起來,狐女的心思就機敏多了。
她會討好人,會察言觀色,會記住每個人的喜好然後加以迎合。
甚至還特地去學了一手好茶藝。
李楚早起出門來,見到師傅一如往常地坐在這裡,忽然覺得有點心安。
他走過來,坐到餘七安對面。
“師傅,弟子又有幾個問題想問。”他直接說道。
“呵呵,說嘛。”餘七安放下茶杯,笑了下。
“師傅識不識得此物?”
李楚將那塊白簡身上爆出來的骨玉從袖子裡取出來,擱在桌面上。
“哦?”餘七安露出饒有興致的眼神:“這是不化骨啊。”
“不化骨?”
“沒錯,想必你是從一具修煉有成的骸骨身上得到的吧?”餘七安問道。
“是的。”李楚頷首。
餘七安點頭道:“那就是了,骸骨修行、越修越硬,修到至高境界,就是不化骨。只是這不化骨只能一塊一塊地煉,雖然這只是巴掌大的一塊,估計也得幾百、上千年的功夫。若是讓它修完一身的不化骨,那可就是上天下地、神仙難敵,厲害極了!”
李楚聽他將此物說的如此厲害,肩膀稍稍前傾,問道:“那此物……”
頓了頓,餘七安像是洞穿了徒弟的心思,笑吟吟地替他問:“值錢嗎?”
“呵。”李楚訕笑一聲。
“不化骨……用處不多,但若是遇上主顧,也是無價之寶。譬如若有武者想要換骨、或是傀儡師煉製傀儡,將這麼一塊骨頭融進去,絕對是點睛之筆。嗯……你暫且留著吧,將來若有機緣,再賣不遲。”餘七安指點道:“如果現在就拿去那些仙門典當之所,恐怕要被壓大價錢。”
“好。”李楚點點頭,收起了不化骨。
說完這個,空氣稍微沉默了一下。
餘七安又抿了口茶,道:“你不是還有問題嗎?”
“確實。”李楚猶豫了下,略有期艾地問了一句:“師傅,弟子想問……我到底有多強?”
“哦?”餘七安似是笑了笑,但左眼皮卻微不可察地一抖,“怎麼突然想問這個。”
“因為弟子從前一直以為自己很弱,但是這些日子驅邪以來,似乎……劍下從無一合之敵。”
李楚緩緩說著,在師傅面前,也沒有謙虛的必要。
“如果只和邪祟較量,似乎還無法看出修為。但是朝天闕的門下、慎虛觀的傑出門下,他們都對付不了的邪祟,由我出手……往往較為輕鬆。”
“所以才好奇想問師傅一句,我現在究竟相當於何等境界?”
李楚認真問道。
這個問題,其實他也想了一段時間。
原本他一直在十里坡小心謹慎地刷燈籠怪,過得也算歲月安好。
但是那些貌似很可怕的邪祟一個個跳出來,再被自己一劍劍斬掉之後……
他感覺……
這似乎和刷燈籠怪……也差不多?
假如不是它們弱,那就只可能是……我強。
餘七安沉默了下,意味深長地看著李楚,過了會兒,反問道:“我先問你,假如按照你從前的規劃,你打算做什麼?”
李楚想了想,道: “去杭州府買兩處房產,靜靜等它們升值。然後……再買兩處,再等它們升值……然後再買,再等……”
餘七安微微一笑,“那……假如你天下無敵,你又打算做什麼?”
“天下無敵?”李楚一怔:“有多無敵?”
“很誇張那種。”餘七安道。
問完這話,他的眼瞼稍稍向下,目光被眼皮擋住,完全看不到了。
晦莫難測。
臉上像是在笑,但是他的右手卻不動聲色地攏到了袖子裡,像是捏住了什麼……
緊張。
這個問題李楚思忖良久。
半晌,他才慢慢開口道:“曾經有一位魯姓先賢說過。”
“能力越大,責任越大。”
“若弟子是有強大的力量,自然是想要蕩平世間害人的邪祟,剷除世上可見的邪惡……順便攢些錢。”
“但……若到了天下無敵這一步,有些事情就不是以暴力能夠解決的了。或者說,這個級別的暴力,不僅不能解決有些問題,還會催生很多問題。”
“有一個絕對暴力存在,即使我內心是正義的、即使我能夠長生不老……也不一定能讓一個世界變得更好。”
“因為只要這股力量存在,那就必然會圍繞這股力量形成難以控制的權力旋渦。”
“這可能還不如讓世界按照它原本的規律運轉,起碼……這樣的軌跡是可以預見的,世界會形成越來越好的規則。”
“不斷進化的規則,遠遠比人性支配下的絕對暴力靠得住。”
“所以……只要是這座人間沒有遭遇毀滅性的災難,我可能都不會出現吧。在市井中隱姓埋名,或是找個與世隔絕的地方終老,可能是最好的選擇。”
李楚一邊思索,一邊答道。
餘七安臉上的笑容,漸漸變得燦爛起來。
“你說的很好,我很欣慰。”他說道。
李楚得到師傅的誇獎,也覺得有些開心,但是……
“弟子的問題呢?”
“什麼問題?”
“我的實力到底有多強……”李楚重複了一遍。
餘七安搖搖頭:“我不知道。”
“啊?”李楚訝然。
“就好像……你知道我有多強嗎?”餘七安反問。
李楚理所當然地搖頭。
“這就白了嘛,你的修行方式與世上所有人都大相迥異,其實為師從早些時候就看不透你了。”餘七安笑道:“不過,只要你保持心性、秉持正道,總沒錯的,不是嗎?”
“秉持正道……”李楚喃喃了下,若有所思。
“我很喜歡你剛才那句話,能力越大,責任越大。你現在的能力或許很強,但又尚不明朗,那你……準備承擔什麼責任呢?”餘七安追問。
“嗯……如果是這樣的話,下一步,弟子想將德云觀的名頭打遍杭州府。”李楚揚起眉,朗聲說道。
“哦?那可不容易。”
“的確,但弟子曾經聽李辛夷說過幾次,朝天闕在杭州府中人手不足,而府城諸宗門收費昂貴。周邊很多村鎮……都需要幫助。弟子就想,等餘杭鎮安定下來以後,若有餘力能幫助到整個杭州府的百姓,他們應該會很高興。”
餘七安緩緩點頭,微笑著說了一個字。
“善。”
……
李楚離去前殿良久,餘七安才動。
他用左手擦了擦額頭的汗,右手顫巍巍地從袖子裡拿出來時,手中緊緊捏著一物。
原來……
是一本畫冊。
“差點讓這小子逮住,下次可得小心一點。”
他喃喃著翻開畫冊封面,眼裡漸漸流露出光彩。
只見畫冊封面上依稀四個大字,飛、花、艷、想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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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八十六章尋找秘鑰的日常
沒過多一會兒,李辛夷來了。
李女俠一進門,就高昂著胸膛,像是只驕傲的小公雞一樣在李楚眼前,走來,走去。
繞一圈,再走來,走去。
李楚納悶:“幹嘛?”
李辛夷微微一笑道:“你看我有沒有什麼變化?”
李楚看著她挺得高高的胸膛,道:“嗯……大了一點。”
“啊。”李辛夷臉色一紅,頓了頓,又悄聲問:“真的?”
“是。”李楚點頭。
“哎呀,人家說的不是這個啦。”李辛夷竊笑一下,再板起臉,“咳,我已經突破到神合境了!在本門的職位也晉升為了玄衣衛!”
李楚聞言,沒什麼表情地道了聲:“恭喜。”
李辛夷噘了下嘴,這就沒啦?
都不說誇一下人家……
以她的年紀和先前的修為,突破到神合境其實是一件值得驚嘆的事情。
說起來,這件事未嘗沒有李楚的功勞。
先前李楚給她那本《心眼術》,她照著冥想了好一陣子。雖然總懷疑李楚在騙自己,但是……沒事練練也不吃虧。
練著練著她發現,雖然自己仍然沒有發現什麼見鬼的“炁”,倒是衍生出了一絲微弱的神識……
就在猝不及防之下……
破境了!
天人七境前三境,鍛體、氣海、神合,對應精、氣、神,並不是在某一境界修煉得越深越好。
譬如鍛體境,要突破得煉出真氣,不然就算你鍛體一輩子,也只能算是一個優秀的武者……
在氣海境,丹田氣海再磅礡,煉不出神識,也始終算不得突破。
這種突破既重努力,更重機緣。
像趙良辰那般,苦修幾載而不可得者,不在少數。像李辛夷這樣,稀里糊塗一朝破境,也向來不缺。
這種事也很難說清楚,許多氣海境守門員的經驗和實力都在神合境新人之上,但還是只能眼睜睜看著人家一騎絕塵越走越遠。
徒呼奈何。
“嘻嘻,這次我破境之後,有些神通可以用了,師尊也給了我一樣法寶,可謂實力大增。”她暢想道:“現在你我二人聯手,絕非等閒!”
“儘管我才神合境初期,但尋常鬼將應該不是我對手了。要是那伙鬼物再敢現身作亂,定能將它們一舉殲滅!立下個大大的功勞。”
聽她說完,李楚道: “應該不用了。”
“嗯?”
“先前在餘杭鎮作亂的那伙鬼物,昨天綁架了公孫姑娘,逼我去白骨山伏屍洞。”李楚道:“我被迫將它們一網打盡了。”
“額……”李辛夷眨了眨眼:“一網打盡?包括它們背後的鬼帥?”
“是有一隻鬼帥,但在它背後其實是一隻鬼王。那隻鬼王被封印了,所以它們才要煉化命銀來助它脫困。”
“鬼王?”李辛夷的眼神忽然有些呆滯:“你把它也……”
李楚能殺鬼帥其實她是有考慮過的,畢竟以他秒殺鬼將的實力來說,高一大級很合理。
但是殺鬼王……
這就有點誇張了吧?
“嗯。”
李楚雲淡風輕地頷首,看那樣子,就像是承認拍死了一隻蒼蠅似的。
“嘶。”
李辛夷不禁倒吸一口透心涼心飛揚新鮮沁爽的檸檬味涼氣。
對李楚的認識又提高了一個台階。
他的實力的誇張程度,甚至於能夠達到他顏值的一半了!
簡直堪稱妖孽!
不論大小,那可是一隻鬼王啊!
她不禁產生了一種死死抱住李楚大腿的衝動。
雖然以往她就是這麼做的。
只不過之前還沒有這麼坦然,畢竟她對李楚的認識也是逐步加深。
一開始還當他是江湖騙子,她也只是單純地饞他身子……
後來發現了李楚很強,但她還是有心爭個高下,同時饞他身子……
再後來,由於差距過大徹底放棄了和他攀比的心思,但還是想保留身為朝天闕門下的尊嚴,順便饞他身子……
現在她只想徹底躺平,心安理得地說一聲。
大佬,帶我。
在震驚裡沉浸了許久,又問了很多有的沒的。
她才說起了今天來這裡的正題。
原來是上次李楚拿到第二塊祕境寶鑰,立刻就跟她說了。
這塊寶鑰雖然不能再賣給朝天闕,但雙方可以合作開發。
李楚也只是想要一顆化龍果而已。
得知祕境主人是伏淵真人、並且他有可能將寶鑰交給好友了之後,李辛夷馬上就回朝天闕展開調查,很快就有了結果。
“伏淵真人性格古怪,行事荒誕不經,沒什麼同門師兄弟,最常來往的好友是……慎虛觀的守義真人。”李辛夷說道。
“慎虛觀?”
李楚立刻想到了衙署中的那伙人。
“沒錯,江守寅目前修為正處於神合境巔峰,亟需化龍果。”李辛夷點頭道:“我想……他們來到餘杭鎮的目的很可能與潛龍祕境有關。”
當即,二人決定,直接去衙署找慎虛觀的道士談一談。
殘缺的寶鑰握在手裡毫無作用,聯合開發,是一件大家都受益的事情,他們應該也沒理由拒絕。
……
“這可真是太好了!”
果然,聽他們兩個說完來意,江守寅大喜過望。
這殘缺的祕境寶鑰,對慎虛觀來說幾乎已經成了一塊雞肋。
似乎近在眼前,但又遠在天邊。
上次發現了伏淵真人葬身的山洞,他本以為距離開啟祕境已經不遠。
誰知伏淵真人提及的那位韓家龍婿,他就根本查不到任何線索。
本以為希望渺茫了,誰知李楚他們直接帶著兩枚寶鑰上門。
見到李楚,他也是百感交集。
先是要感謝李楚救回公孫柔,也算是為他們慎虛觀保留了幾分顏面。
但心中也暗暗感慨,同人不同命。
李楚居然能斬殺鬼王!
而且在公孫柔的描述裡,李楚斬殺鬼王也只用了一劍。
那一劍從天而降,浩浩蕩盪,好似神罰……
不知又是什麼傳說中的玄妙劍訣。
莫非是又一道仙法不成?並非沒有這個可能。
江守寅心裡酸酸的。
自從上次李楚露出一手仙法之後,他就對李楚的背景產生了許多聯想。
要知道,仙法必須進入仙藏之地才有可能獲得。
有資格進入仙藏之地的,就只有十二仙門。
各仙門得到的寥寥幾道仙法,都是由諸位大能把持,絕對防止外洩。
仙門中有資格得到仙法傳承的弟子,可謂鳳毛麟角。
這種弟子,在門中好好保護還來不及,又怎麼會扔到這江南小鎮來野蠻生長十幾年。
除非……
一些譬如“仙門恩怨”、“私生子”之類的字眼不由得出現在他的腦海裡。
勾欄酒肆裡常有這樣的傳奇故事,而故事,源於生活。
江守寅再看李楚的眼神,就莫名多了一絲同情。
“江道長?”李辛夷叫了一聲。
“啊?”江守寅回過神,答應一聲。
“方才你說,你知道最後一枚寶鑰的下落?”
李辛夷重複了一遍問題,心說你明明是個男人,怎麼也看著李楚發呆啊?
可怕。
“哦。”江守寅用微笑掩飾掉尷尬,道:“最後一枚寶鑰,八成就在廣寒宗手裡。而且,我可以肯定,廣寒宗的人早就已經來到了余杭鎮。前日我打開妙風山上的山洞時,她還企圖搶奪我這枚寶鑰,我們有過短暫地交手。”
“交手?”
“嗯,因為幾年前的一樁舊案,我們與廣寒宗鬧得不太愉快。”江守寅如實道。
李辛夷道:“那我們再找廣寒宗合作的話……”
“只要對方不介意,我們願意開誠佈公地談。”江守寅一攤手,笑道:“只可惜當日她蒙著面紗,我沒看見她的樣子,更無從找起。”
“面紗……”李楚心中一動,道:“我昨晚遇到一個人,想來很有可能就是她。”
餘杭鎮地界不大,修者本就稀少。
碧蘿的做派又極為神秘。
江守寅這樣一提,李楚立刻想到了她。
“哦?是誰。”江守寅和李辛夷看向他。
“春滿樓的碧蘿姑娘。”李楚道。
江守寅對此不甚了解,但是李辛夷是知道碧蘿是什麼人的。
她不由得問道:“你昨晚不是去救人了,還去春滿樓幹嘛……慶祝嗎?”
李楚搖頭:“我沒去春滿樓,是在野外。”
“野外?”
李辛夷的瞳孔一下子放大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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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八十七章小李道長最愛光顧的……
來到春滿樓時,遠天已然將將暮色。
樓外面懸著的燈籠亮起,花團錦簇、彩帶招搖,門口已經站了幾位衣著清涼、肌膚雪白的好姑娘,笑眼盈盈地看著過往路人。
但凡你心裡有一絲邪念,都逃不過這樣勾魂的眼神。
倘若你口袋裡再有一點閒錢,那萬事皆休。
有詩讚曰:
二八佳人體似酥,腰間仗劍斬愚夫。
雖然不見人頭落,暗裡教君骨髓枯。
……
李楚、江守寅、李辛夷三人聯袂至此,江守寅第一眼就看見了春滿樓外那醒目的牌子。
“小李道長最愛光顧的青樓。”
他看了眼李楚,豎起根大拇指,“李楚道友修為高絕之餘,還能有如此閒情雅緻,真乃龍精虎猛、天賦異稟,令人嘆服。”
李楚眉間罩起一團陰影,連連搖頭。
我不是,我沒有,別瞎說……
他一出現,門口的幾位姑娘頓時像被什麼晃到眼睛似的,一齊看了過來,然後露出了比先前真摯一百倍的笑容。
“小李道長!你來啦!”
“小李道長,我們都想死你了。”
“姐妹們——”
樓上的姑娘聽到這個名字,都紛紛推開門窗,向下張望,興奮地呼喊。
色彩繽紛的手絹就像雪花一樣落了下來,帶著撲鼻的香氣。
江守寅看向李楚的眼神更加玩味了,心說這樓上樓下的人氣這麼旺,你小子還想否認?
咦。
我心裡隱隱升起的羨慕是怎麼回事?
踏進流光溢彩的大堂,就見春三娘帶人迎了上來。
以她的地位,尋常顧客是難得一見的,但李楚不一樣……
“小李道長可是稀客啊,上次一別,也不說回來看看,好狠的心。”春三娘眼波一轉,就有無限風情。
李楚開門見山道:“我們這次來是想見碧蘿姑娘一面,不知是否方便?”
“碧蘿?”春三娘回頭問了兩句,轉來道:“碧蘿姑娘那邊現在有客人啊……”
她的目光在三人身上瞄了一輪,兩個道士、一個朝天闕的姑娘,這陣容擺明了不是來這玩的。
於是又道:“如果是有急事的話,我們可以試試看能不能把那位客人先請出來。”
李楚點頭道:“確實是比較重要的事,那就勞煩了。給店裡造成的損失,他們兩個可以賠償。”
“嗨,咱們倆什麼關係,我用你賠錢嗎?”
春三娘留下個意味深長的媚眼,婀娜轉身離去,另外安排小廝去樓上趕人。
三人隨之上樓,來到碧蘿的房間外。
剛靠近,就聽見裡面傳來囂張的聲音:“在餘杭鎮,還沒聽說過誰敢讓本少爺騰位置?你們莫不是吃了熊心豹子膽?”
“趙公子……”
“別叫我公子!今天我要是走了,我是你孫子!”
李楚聽見這聲音有些耳熟,便上前推開門。
門內寬闊而雅緻,一側是擺在地面的方桌,桌上放著酒水吃食。隔著挺遠是一扇屏風,屏風後面是嬌女撫琴。
正對門口的有一排窗,待到晚些時候,推開就是一堂風月。
而門內,正對著春滿樓的小廝發火的不是別人,正是有過幾次照面的趙良才。
趙良才近來很不開心。
宿敵王龍七離開餘杭鎮了,他成了余杭鎮最大的富二代,卻突然產生了一種人生寂寞如雪的感覺。
春滿樓的紅倌人,再沒人跟他爭了,也有些沒意思了。
唯一能讓他有些許興趣的,就剩這位從不露臉的碧蘿姑娘了。
於是他每天都來找碧蘿姑娘聽一曲,等待著有一天打動她的芳心。
他知道自己長得一言難盡,但是從沒在意過這個。因為他更知道,一摞一摞的金銀珠寶堆起來,再高冷的姑娘也有承認自己帥的一天。
只是這位碧蘿姑娘似乎格外冷一些……
也好幾天了,別說見面,甚至連屏風都沒出過,讓趙良才頗有些鞭長莫及的感覺……
沒想到,今天聽到一半居然就有人來攪局,讓自己走。
開玩笑。
趙公子什麼時候受過這種委屈?
他擼胳膊、挽袖子,怒道:“誰想趕本少爺走,你讓他親自來跟我說,我倒要見識見識……”
“是我。”
李楚推門進來以後,應道。
“你……”趙良才正想破口大罵,一見來人是李楚,頓時臉色變了兩變,用令人驚詫的速度換上了一張笑臉。
“小李道長啊,那沒事了。”
他灑脫地一擺手,又衝李辛夷笑了笑,好像老熟人似的。
“啊?”
春滿樓那小廝一愣,旋即想到趙良才方才說過的話……
怪不好意思的。
李楚也沒想到他這麼好說話,於是道:“我們找碧蘿姑娘確是有重要的事,你花的錢,他們兩個可以……”
“不用不用,哪能讓您付錢?你們儘管聊,我這就走。”趙良才忙不迭地離開,又招呼了下那小廝:“那個誰,今晚的花費都記我賬上。”
“好嘞。”小廝吆喝一聲:“今晚由趙公子買單!”
趙良才就這麼一溜煙地走了。
他是真得怕李楚。
不止是怕招惹,他現在連見到李楚都怕。
因為他發現,但凡是和李楚沾點邊的人,都容易出事。
譬如王龍七,簡直就是典型的例子,再譬如公孫柔,聽說她前日里剛被邪祟抓走過。
細細想來,李楚就是行走的不祥之兆,但凡靠近他,總免不了遭些邪祟。
面對這樣的人,聰明的趙公子毫不猶豫地選擇退避三舍。
小廝出去以後,堂內便只剩下了幾人。
李楚看著屏風後面的倩影,道:“碧蘿姑娘,打擾了。”
屏風後響起柔柔的聲音。
“小李道長來,我自然是歡迎的。只是……你帶這麼多人來,是什麼意思呢?”
“明人不說暗話。”李楚也不扯皮,直言道:“我來此是想問,碧蘿姑娘可是為尋潛龍祕境而來的廣寒宗弟子?”
對面沉默了下。
少頃,著一襲荷白色束腰裙裳的碧蘿姑娘輕輕走出,身形裊裊,臉上仍舊罩著面紗。
但江守寅一眼認出,她就是當日那搶到祕境寶鑰的女子。
碧蘿看著李楚,道:“小李道長既然問,那我也不騙你。不錯,我正是廣寒宗弟子,自懸月山、小瑤池而來。到餘杭鎮,確實是在查潛龍祕境的事。”
李楚直接道:“如今我們三方手中各有一塊祕境寶鑰,只缺最後一塊,不知是否在碧蘿姑娘手中?”
碧蘿聞言微微訝異,掃了一眼他們,便輕輕點頭:“沒錯,我手裡的確有一枚。”
李辛夷道:“這便對了,現今只要我們四方聯手,就可以打開潛龍祕境了!”
碧蘿的眉毛一挑,看向江守寅,道:“我不會和慎虛觀的人合作。”
“碧蘿姑娘……”江守寅皺眉道:“當年之事,事態不明,我們沒必要糾結於此。”
碧蘿冷聲道:“我師姐躺在玄冰床上,至今仍未甦醒,當年她昏死前只咬牙說了一句,慎虛觀、張玉岩。這……還不足以說明事態嗎?”
江守寅道: “可我玉岩師侄當年也死在妙風山了,就死在你們廣寒宗的冰封劍印之下!這也是千真萬確的事實。”
李楚和李辛夷隨之點頭,“我們可以作證。”
“張玉岩死了?”
碧蘿凝眸沉思,她當日跟蹤慎虛觀幾人的時候,也確實看見他們挖出了那具屍身,當時她並不知道其身份。
當年慎虛觀說張玉岩失蹤,廣寒宗這邊只當他們包庇弟子,若那屍身真是張玉岩的話……雙方的積怨也無從談起。
想了想,她頷首道:“好,那明日午時,我在伏淵真人葬身的山洞外等你們,我們一起……打開潛龍祕境!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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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八十八章進入祕境、潛龍棋局
金秋八月,天高雲淡。
在這個秋風送爽的日子裡,妙風山迎來了它的第一次祕境開發。
迎面向我們飛來的,是慎虛觀的隊伍……
江守寅、醜壯、普矮,三人雄赳赳、氣昂昂,飄飄落地。
原本慎虛觀應該還有兩人的,但那女弟子傷勢未癒。
而另外一個……
人物:【張玉溪】
狀態:【僵直】
……
李楚這邊多帶了一名狐女,祕境之中情況不明,多個人也好多個照應。
李辛夷則又將自己的師尊請了過來,梅溪師太慈祥地看著像自己妹妹一樣的徒弟,正細聲細語交談著。
來得最早的就是碧蘿姑娘,她孤身一人,最先到了這裡。
“抱歉,我們來晚了。”
江守寅一落地,先朝四周行禮,互相通名之後,又朝梅溪師太行了個晚輩禮。
梅溪師太一擺手,“無妨,剛好午時罷了。”
此間她輩分最高,道行最深——李楚除外,所以自然而然的由她主導了起來。
“此處地勢開闊,人煙稀少,倒的確適合打開祕境,諸位,現在將各自的秘鑰拿出來吧。”
梅溪師太說罷,率先取出李楚賣給朝天闕的那枚殘缺寶鑰。
她先一步將掌中寶鑰朝天一擲,那份寶鑰便滴溜溜懸在半空,光華隱現。
其餘三名年輕人有樣學樣,也將寶鑰朝天擲出。
咻——
好似有什麼奇異的吸引力,四枚寶鑰在半空中碰撞之後,便立即按照原本的樣子拼合在了一處。
轉眼間,一方白玉大印出現在了半空。
印底四個字光芒大放——潛龍祕境!
祕境分為兩種,天生地長的化外天地和修者開闢的乾坤洞府。
化外天地通常很大,其所在是固定的,必須到某個位置才能找到路徑進入。
而乾坤洞府則不然,這本身就是修者所開闢的玄妙空間。只要有完整的寶鑰,可以隨時將其喚出。
譬如此刻。
梅溪師太憑空將一道靈力打入大印之中,清喝一聲:“開!”
呼——
大印忽然疾速轉動起來,有大風平地而起,滿山落葉紛飛。
又聽咻咻兩聲響,大印陡然停在半空,發出在白日里仍舊晃眼的強光,在前方打出了一道光幕
這道光幕極為高大,差不多有三丈長、四丈寬,隱隱約約像是一座門戶,卻不知通往何方。
梅溪師太看著這扇光門,走上前去,伸出手指一點。
光門上驟然泛起漣漪,像是有一層屏障擋住了她,她的手指怎樣也伸不過去。
她眉頭一皺,道:“這祕境,化龍境無法入內。”
“晚輩試試。”這次換江守寅上前,伸出一指。
光門上依舊有漣漪,卻沒有受到阻擋,輕輕鬆松穿越過去。
“看來這祕境只允許化龍境以下修者入內。”他微笑道。
梅溪師太不能進入,那他們爭搶寶物的機率自然大了一分。
“既然如此,那晚輩就先進去探探路。”
說著,他身形一縱,噗的一聲,便穿過了光幕。就像游魚入水,消失在了一片漣漪中。
“小師叔……”
身後兩名道士互相看看,一前一後也隨他穿了過去。
碧蘿見慎虛觀的人進去了,便示意李楚他們先行。
李楚點點頭,嘗試著伸出一隻手。
其實他是有些忐忑的。
與眾人修煉體系完全不同的他,並不知道自身會得到怎樣的判定。
如果祕境直接拒絕他,那就有些麻煩了。
噗——
當他手指戳上去的時候,果然觸摸到了一層屏障似的阻礙。
但他稍稍一發力,就將那層阻礙戳破了,此後便暢通無阻。
這層阻礙似乎還是一次性的,之後無論他再如何出入,都沒有再出現。
李楚稍稍放下心,挺身而入。
那感覺與投入水中差不多,霎時間有些窒息,但很快便豁然開朗,進入了另一片天地。
……
落入眼中的,是一片無比開闊的場景!
此時李楚置身於一片山巔之上,這座山峰高聳筆直,上下一般粗,更像是一根人工豎立的柱子。左右看去,皆是居高臨下。
所謂一覽眾山小。
一眼就能看到的,是這片天地的盡頭,四面都環繞著濃濃的迷霧。
大概目測下,這座祕境的面積約莫和余杭鎮差不多。
在祕境里或許算不得太大,但也不能說小了。
祕境之中是佈滿花草的原野,一望無際。
其中阡陌縱橫的道路交錯,又將整片大地分成一格一格的區域,規劃極為齊整。
就像是……一塊巨大的棋盤。
棋盤上唯一的高點,就是這座柱子一樣的山峰。
山峰頂上此時除了神情有些驚訝的慎虛觀的三人外,還有一個笑瞇瞇的道袍老者。
如果他也進入過那個山洞,應該也會覺得有些驚訝。
因為這老者的相貌與那早已死去的伏淵真人一模一樣。
尤其江守寅,他是見過伏淵真人本人的,覺得連那猥瑣的氣質都頗有幾分神似。
不過他見多識廣,情知這不可能是伏淵真人,八成是他留在此處主持祕境運轉的靈官。
這靈官應該就是他本人的一縷神魂所化,所以面貌才會相同。
這縷神魂脫離本體而存在,遵守著固定的規律行事,雖然永遠無法修煉變強,倒也不會隨著主人死去而消失。
就像是這祕境的管家。
這老者見了李楚,反倒是他露出了一絲驚奇:“純陽劍?”
李楚輕輕頷首。
他背後的劍囊裡,確實裝著他自伏屍洞裡得來的純陽寶劍。
在拔出純陽劍的時候,他聽到過伏淵真人留下的傳音,知道此劍的前主人就是伏淵真人。所以在這祕境中被認出來,並不意外。
老者又朝他回以一笑,十分親切。
江守寅見李楚剛來,一句話不說,貌似就刷了一波好感度。
不禁心中暗想,在祕境裡與靈官交好收益很大,我也不能落後才行。
於是他拱手道:“晚輩江守寅,見過前輩。當年前輩去我慎虛觀時也曾幾度謀面,不想此番來到這里相見了。”
聽他說完,老者搖頭道:“我自誕生之日便是在這祕境之中,從未出去過,外面的記憶,倒是沒有。”
“噢。”江守寅訕笑一下。
套近乎失敗。
過了會兒,狐女、李辛夷和碧蘿姑娘三位女子,幾乎同時走出光幕。
老者的目光顯而易見地亮了起來,撫掌歡呼道:“許久未見人來,不想一下子來了這麼多美女。哦?還有狐女,這尾巴……妙哉,妙哉!”
江守寅心中暗道不妙。
這老賊……就算是一縷神魂,外面的記憶都沒了,這好色的本性倒是絲毫未變啊餵!
現在幾位女子和李楚都有好感提升,唯獨自己什麼都沒有。
這樣算起來,倒可以當成只有自己的好感度被扣了。
壞。
見幾人涇渭分明地按陣營站好,老者問了聲:“人都來齊了?”
眾人點頭。
“呵呵。”老者拈著鬍鬚笑了笑,“那你們來此,是想要什麼啊?”
李楚當先道:“化龍果。”
江守寅道:“我也是。”
碧蘿姑娘道: “我也一樣。”
她和江守寅修為相近,都是神合境巔峰,亟需化龍果助力修行。
只有李辛夷,她眨了眨眼,笑道:“我不挑,祕境裡的寶貝,我拿什麼都可以。”
此番來之前,他們就互相通過氣,那三人要的都是化龍果。唯有她這一方暫時沒有這個需求,所以她的心態很輕鬆。
“哦?”
老者的神情微妙起來,又笑道:“你們可知那化龍果樹,十年才結一顆果實。”
眾人紛紛頷首。
若不是因為稀少,化龍果也不至於如此珍貴。
“這祕境裡,這些年也就只結了兩枚化龍果。”老者伸出雙指,“所以……你們想要,得爭才行。”
“怎麼爭?”江守寅急問道。
他知道,每個祕境都有自己的規矩,不一定會是簡單的打打殺殺。
這也正合他心意。
如果是單純靠打,那李楚可以直接拿走全部化龍果了。
若是有獨特的祕境規則,那其他人才會有機會。
老者背過身去,大袖一揮,望著面前的一片棋盤似的天地,聲音裡帶著抑制不住的自豪。
“想要獎品,就得進入這個我造了整整三十年的、至今還沒有人嘗試過的……潛龍棋局!”
似是應和他的言語,天際有隱隱的雷聲響起,大地也像是在悄然晃動。
這片天地,都在因為他們的到來而震動!...<div class='locked'><em>瀏覽完整內容,請先 <a href='member.php?mod=register'>註冊</a> 或 <a href='javascript:;' onclick="lsSubmit()">登入會員</a></em></div>
第八十九章河洛王朝的第一套飛行棋
當震動結束,他們發現眼前的世界已然面貌大變。
那阡陌縱橫的原野上,劃分出一格格的路徑依然存在,但空地上卻多出了許多東西。
有的格子多了雕像、有的格子立起碑文、有的格子擺上了箱子、甚至還圍繞著山峰裂出了一道環形的河流……
滿目奇觀,卻不知是何用意。
而在天地的四方盡頭,則各多出了一道石台。
眾人一臉茫然,唯有李楚,露出若有所思的神色。
這棋盤若是縮小到一張紙上,他倒是頗為熟悉……
只是還缺一樣東西……
旋即,就聽老者朗聲道:“潛龍棋局,是伏淵一生嘔心瀝血之作。在棋局的一開始,需要四人參加。”
“東、南、西、北,四方起始各需一人,爾等各自擔當一方行者,按順序依次向前行進。”
“我會在雲端祭起一顆只受天道控制、任何人都無法影響的六壬神骰。六壬神骰每次搖出的數字,就是你們可以前進的階數。前進的目的,是回到我們腳下的中央聖山。”
“你們每人回到中央聖山的階數是相等的,但是路徑中會有不同的奇遇,或是好的,或是壞的……”
“無論如何,都必須嚴格按照規則指示行動,違反者將被直接驅逐出祕境。”
“需要多久才能回到中央聖山,要看你們的算計、實力和運氣……缺一不可。”
“屆時,第一名到達中央聖山的人,可以得到化龍果獎勵。其餘名次,獎勵也不同。”
“想要化龍果的人,就必須拔得頭籌,明白了嗎?”
隨著他的介紹,眾人頭頂,天際的白雲迅速匯聚,很快聚成了一團中空的雲層。
雲端的空處,顯露出一顆巨大的骰子,骰子只有一面通過空處露出來,上面的點數金光閃閃,其餘幾面都隱在雲層中。
只受天道影響、絕對公正的六壬神骰……
老者的臉上洋溢著興奮,就好像是等了好久終於得到玩伴的孩子。
其餘幾人臉上尚且有些懵懂,顯然是第一次見到這種怪異的玩法。
而李楚已經可以確認……
沒錯,這玩意就是飛行棋!
在他九歲之前,就已經精通各種棋類,象棋、軍棋、跳棋、圍棋、五子棋、黑白棋、國際象棋……等等,全都打遍全校無敵手。
這也導致了,沒有任何小朋友肯跟他下棋。
太過無趣。
直到有一天,有人帶著一盒名叫飛行棋的東西來到學校。
他的不敗神話被當場擊碎了。
幼小他不明白,這種靠運氣獲勝的罪惡遊戲,憑什麼稱之為棋類。
那天的失敗,給他留下了深刻的印象。
想不到,在多年之後的另一個世界,又遇到了這個大型玄幻版的……飛行棋。
這樣說起來,伏淵真人倒也算是一個領先時代的人才。
“現在……你們要選出來參加棋局的人。”老者的聲音提醒道。
人選其實毫無爭議。
慎虛觀這邊當然是江守寅,醜壯和普矮本就是來遞毛巾的選手。
李楚無疑自己出馬,狐女也是絕佳的啦啦隊人選。
而李辛夷和碧蘿……她們都是獨自進入祕境的。
“好!”老者問過人選之後,最後確認道:“廣寒宗、朝天闕、慎虛觀、德云觀……四方站定!”
聽到德云觀的時候,幾人都微微側目,看向李楚。
總感覺……我們中間好像混進了什麼奇怪的東西……
但偏偏在這裡,這個奇怪的東西才是最強的……
他們心裡都明白,若不是這個棋局的機制,他們幾乎沒有任何與李楚競爭的機會。
所以,感覺就更加奇怪了。
“去吧!”
老者高喝一聲,大袖揮舞,一陣狂風席捲著李楚的身體騰雲駕霧,一眨眼的功夫,就跨越了半片祕境,去到了遠方的北側石台之上。
此時,江守寅在東、碧蘿在南、李辛夷在西、李楚在北,互相再看不見彼此。
但下一秒,那雲層的四面一盪,便顯露出四人被放大的身形。
這樣,他們的一舉一動都可以被看得清清楚楚。
“第一回合,東!”
老者的聲音傳上高天,化作雷鳴滾滾,可以清晰而洪亮地傳達到每個人耳中。
他袍袖一拂,六壬神骰無風而動,在雲中翻滾,發出轟隆隆的巨響。
隆隆——
停。
六壬神骰的第一次滾動,停在了“三”上。
“東方行者,前進三階。”老者的聲音再度傳來。
江守寅不必動,自有一陣清風托舉,將他緩緩移到了前方第三階處。
在聖山頂上看這棋盤好似不大,但是真落在地上,一階也有數丈之遠。一塊格子就罩住了方圓幾丈的地方,頗為寬闊。
也許是為了讓初來乍到者適應,各個方向的前六階都是乾淨的,沒有什麼奇觀。
但再向前,就吉凶難料了……
……
“南方行者,六。”
“西方行者,四。”
“北方行者,三。”
第一輪過去,大家各自前行,無事發生。
第二輪隨即到來。
六壬神骰轟隆隆轉動,最終定格在六。
“東方行者,前進六階。”
前進很多,但江守寅卻沒有急著高興,而是將目光謹慎地投了過去。
那快空格上放置著一個碩大的箱子。
“東方行者請開啟寶箱。”老者又道。
江守寅有點緊張,他還記得在山洞裡被伏淵真人整蠱的經歷。這傢伙連死了都不讓人省心,他活著時候設計的遊戲……說不定會有什麼貓膩。
哪怕這箱子裡放著一坨XX他也不會覺得奇怪。
喀,寶箱開啟。
裡面是一枚狹長的青色令牌。
“青雲令!好風憑藉力,送我上青雲,東方行者前進十階!”
江守寅這才鬆一口氣,暗道一聲,看來是我錯怪伏淵前輩了。
清風再次托舉,將他又往前送了十階。這樣一來,與其他三人的差距就很大了。
“耶——”峰頂的醜壯和普矮也歡呼起來。
然而,這聲歡呼還沒結束,便戛然而止。
原來江守寅甫一落地,就覺腳下一緊,草地上驟然竄出兩道藤蔓,瞬間將他全身捆縛住,極為強韌!
老者又道:“東方行者遭遇青藤怪,若在下一回合開始前無法掙脫,視為放棄該回合。”
江守寅皺緊眉頭,真氣週天加速運轉,然而這青藤卻好似遇強則強,他掙脫的力度越大,傳來的綁縛力道也越強,不僅無法脫身,漸漸還讓他呼吸困難。
他不禁心裡怒罵一聲,老賊!
我就知道你不會這麼好心!
山峰頂上,醜壯和普矮也跳起腳來,連聲質問道:“這算什麼?”
“把我小師叔送進陷阱裡,這不是耍人嗎?”
老者斜眼一瞥:“你們在質疑靈官?”
他的衣袖無風鼓盪,看來馬上就要有所動作似的。
兩個慫人一縮脖子,頓時不敢再問。
六壬神骰再轉,轟隆隆——
“南方行者,前進四階。”
碧蘿看向自己要去的位置,那裡有一團火,不知代表著什麼……
她的身形剛剛落地,就聽轟然一聲爆響!
那火焰瞬間擴散,整片空地全部燃燒起來。
她頓時明了,這是逼她後退!
但她偏偏不退,而是指訣一拈,一陣冰寒真氣透體而出。
嗤——
一陣白煙裊裊,猛烈的冰氣頃刻間撲滅了火焰。
老者眼中露出讚許,袍袖再揮,骰子當空再轉。
“西方行者,前進二階。”
李辛夷吐了吐舌頭,她兩次加起來還沒走出前六階。
慢是慢了些,但也說不好是禍是福……
輪到了李楚的回合。
“北方行者,前進六階!”
聽到老者的聲音,李楚放眼一看,前方六階處,立著一尊丈餘高大的金甲神人雕塑,看上去橫眉立目、怒髮衝冠,高高舉著拳頭,不知是何用意。
就聽老者又道:“落及雕像處,需承受金甲力士一拳!”
他剛說完,李楚的身形落地。
果然,還沒等站穩,那金甲雕塑忽然間活了過來!目光鎖定李楚,高高舉著的拳頭,帶著濃重的破風聲落了下來!
轟——嘭!
李楚抬起一隻手掌,擋住了那碩大的拳頭,雲淡風輕。
這畫面看上去……相當隨意。
就好像那金甲力士故意放水,高高舉起、輕輕落下似的。
但只有李楚心裡清楚。
這一拳……很重!
甚至於讓自己的手掌產生了一絲持續三秒的痛感。
……
“咦?”
老者似乎有些意外,喃喃道:“莫非是那力士傀儡的靈力有所洩露不成?不應該啊?”
但他並沒有影響棋局進展,很快便看向了東方。
江守寅見碧蘿和李楚都如此輕易地解決了麻煩,如果自己再耽擱,那馬上就要被取消回合了。
當下也顧不得這藤蔓與自己緊緊纏繞在一起,嗆啷啷一聲,召出擎天劍。
“斬!”
哧!哧!哧!
神意御劍。
接連幾道劍光閃過,那糾纏不休的青藤怪便斷成好幾截落在地上。
只是……因為纏的太緊,江守寅的衣裳難免被劍氣波及,也多出了幾道狹長的口子。
形象完全沒了先前的從容。
不過此時也顧不上那些了。
見他掙脫出來,老者微微一笑,轉動骰子。
又是一個六。
“東方行者,前進六階。”
這數字一出,江守寅覺得自己運氣還算不錯。
目前可謂一騎絕塵。
在他要去的位置上,同樣是一尊金甲神人雕塑。
江守寅保持著應有的慎重,但也沒有太害怕。
已知總是沒有未知可怕,看過李楚抵擋金甲神人那輕鬆的樣子,他覺得這東西也不是很厲害。
只要自己不掉以輕心,應該不會有太大麻煩。
他這樣想著,隨後……身形落地。
老者的聲音響起:“落及雕像處,需承受金甲力士一拳!”
不用提醒,江守寅已經做好了準備。
他雙手拈訣,高舉向上,一道金光閃爍的九宮八卦輪盤憑空具現。
一面堅實的盾牌!
嚴陣以待!
轟——嘭——
金甲神人一拳砸落,頃刻間,江守寅覺得像是一頭蠻荒凶獸從幾千里外狂奔過來,一步不緩,正撞在自己的法盾之上。
破碎。
窒息。
都在一瞬間。
接著他整個人便被拋飛出去。飛出幾十丈遠之後落地,又在地上犁出一道十幾丈的坑道……
所幸,金甲力士的攻擊並不是為了傷人。
儘管這一拳的力道大到恐怖,也只是將他打飛,並沒有一絲勁力透體而入。
但是……當他翻身爬起,發現自己已經快回到起始點了!
就聽老者道:“東方行者倒退二十三階!”
一夜回到解放前。
江守寅好一陣欲哭無淚。
這金甲力士……怎麼和想像中的不太一樣啊?
確定打自己的和打李楚的是同樣的傀儡?
從雲端的景像中,他能看見其他人對這一拳的反應,都是有些驚訝的。
包括李楚,他此時的神情也有微微的訝異。
但別人驚訝沒關係,他一驚訝,就顯得有些嘲諷了……
就好像是在說……
不是吧?
原來這玩意也能打飛人的啊……
江守寅不禁面皮發燙,自從遇見李楚之後,他好像不止一次遭遇這樣的時刻了。
很憋屈。
但是又很難解釋。
氣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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